第 十 章 戏斗番僧(第6/8页)

原来他说的是张良在博浪沙中刺秦王的那一段,这一段书故事热闹,人物突出,慷慨激昂。

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人人都竖起了耳朵,唯恐漏掉了一个字,一下子就震住了全场。

而同时枯木也闭眼合什以平实的声音,开始讲起佛祖如来在菩提树下肉身证道,受魔女摩登迦的妖媚艳舞迷惑,最后肉身投崖饲虎,以无限大慈大悲之精神,乃见天快乱坠,乃正果。

故事都是大众所熟悉的,双方的说法都十分精彩。

一开始时,每个人几乎可以同时清清楚楚地听到两边的故事,一点也不混乱,似乎人人都具有一心二用之能。

但是到了后来,却渐渐老和尚的声音胜过了快口张的,耳中只听到一种声音了。

快口张在说到张子房得力士,藏身于博浪沙中等侯秦始皇的座车经过,以期作雷霆万钧一击,就停下不再有声音了,神情痴迷的站在台上,脸色十分痛苦,似乎已整个被对方制肘。

枯木越说越有劲,空中飘浮着他一个人的声音。

到后来,佛祖行经悬崖,见崖下母虎饥饿,欲食幼虎,心中大有不忍,将身往下一纵,以自己的身体去喂饲老虎。

这时已近尾声,也是最精彩的部分,台下所有的听众,也似乎如痴如醉,人人都身人其境。

仿佛人人都成了如来怫祖,准备跳下崖去……

快口张也是一样,他感受最深,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木台的边缘,作势欲跳,这一跳下来,他就偷定了。

其实这时候,每个人都盯着快口张呆呆地望着!

他们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忘了有自己的存在,仿佛快口张成了每一个人的化身,代表了每个人。

快口张终于跳下去,于是诸天神佛俱现,满天花雨,彩色缤纷中,一片祥云,将佛祖徐徐托起……

众人仍在迷境中,看见了快口张化身的怫祖又从地下升了起来,升到了空中。

忽而人声暴喝:“暴君!纳命来!”

空中的佛祖突然变了,变成了一条巨灵似的大汉,手持大铁椎,自空而下,击向了枯木。

众人被那一喝而惊醒,而且也看见了那个大力士,仍然是快口张,而且他手中的不是铁椎,而是那把茶壶。

砰的一声,在枯木的头上砸得粉碎,茶水淋得他满头满身,一阵酒香四飘,原来他壶中装的不是茶而是酒。

枯木本已沉缅在自己的故事中,也沉缅在自己的成功里,因为眼看着对方已经跳下了台去。

孰知突有此变,头上挨了那一下并不疼,也没受伤,只是十分狼狈,不禁弗然震怒,掳袖就是一掌击出。

可是快口张很快地避开了,口中还念着词:“雷响一声鬼神惊,但撼未能除暴君,误中副车碎敌胆,长使英雄泪满襟……唉!

可借啊!可惜啊!”

说着两片铁板又再度地敲了起来,一阵叮当之声,十分地刺耳,而且铁板相击时,冒出了一蓬蓬的火星。

跟着蓬的一声,老和尚的身上冒出了熊熊烈火。

那是他身上沾着烈酒,沾上了火星,引起了燃烧!

全场大哗,枯木这时正冲上来发第二掌,被火一烧,顿时乱方寸,一直冲出了台外。

台高三尺,摔了下去也不会受伤,何况他气功无敌,在地下滚了几滚,把火压熄了,冲上台来又要找快口张拼命。

冯紫英连忙道:“老师父,承让!承让,我们说过落台为输,你可不能赖皮!”

枯木怒道:“胡说,既然以落台为负,则他已经落台了,理应算负,怎么又上来动手了?”

快口张道:“岂有此理,我什么时候落过台的?”

枯木气愤地道:“你还要赖,方才我说到佛祖舍身饲虎时,你神志受困,已经跳了下去。”

冯紫英想了一下道:“张师父,似乎是如此,那就是你先输了!”

快口张道:“不对!不对,我只是跳了出去,可没跳了下去,这位师父的说法大精采了,我听了情不由已,身入其中!确实是想跟怫祖一样,跳下去以身喂虎的,哪知他说得太快,我才跨步出去,他已经说到一片祥云托着怫祖冉冉上升。可能真是他的佛法触动老夫,我也感到有一朵祥云将我托了起来,相信大家都看得很清楚,我跳起之后,没有往下结,就飘浮而升了!”

经他这么一说,众人觉得确是如此,快口张道:“我升到半空,大概诸天神佛萨看到我不是真的佛祖,一气之下,撤去了祥云。我又从云端掉下来,这时才想起了在说书,而且正说到子房先生和大铁椎躲在搏浪沙中要刺秦始皇。于是,我就现身说法,抓起了我那柄小酒壶,当头一记砸下;得罪了老师父实在抱歉,不过你的头很结实,也没有受伤。至于后来起火,那实在是碰巧凑上了,只怪你老师父运气太差,输得冤枉,我也赢得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