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21/35页)
她立即起身:“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呀。”
等了好久,他的声音才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豆腐将军。”
她一下笑了。
结果晚餐是两尊豆腐人像,一只豆腐将军,一只豆腐辛湄,一个清蒸,一个浇汁。
辛湄心狠手辣一筷子夹掉了自己的脑袋,送到陆千乔嘴边:“来,给你吃我的头。”
……他怎么就觉得那么难以下咽呢?
然后她又继续心狠手辣夹掉了将军的脑袋,说:“你的头我吃了。”
哈哈,有种喝交杯酒的感觉呀!辛湄眉花眼笑,自觉这次豆腐实乃生平最成功的菜肴,美味无匹。
陆千乔尚不能习惯失去光明,一顿饭吃得奇慢,还沾了两粒白饭在唇边。她凑过去,轻轻用手指捻下来,冷不防他忽然轻轻握住自己的手腕。
“辛湄,坐过来。”
她听话地坐在他身边,下一刻他温热而略有粗糙的手便轻轻抚在面颊上,拇指顺着眉毛摩挲,缓慢而爱怜地,一寸寸一分分摩挲下来,最后停在她柔软丰润的嘴唇上。拇指的动作变得更慢,唇上每一道细细的纹路仿佛都可以感觉到他肌肤的热度,那陌生而怪异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辛湄的心开始狂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睫毛低垂,脸靠得那么近,馥郁的呼吸与她的交融在一起……是要吻她么?是么?
那根拇指摸了半天,最后同样捻下一颗饭粒,陆千乔笑得促狭:“……你嘴边也有饭。”
“……”她可以揍他一顿么?
“辛湄,现在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他声音忽然低下去,“但你在这里,就已经是……”
她人在这里,她没有走,就是她最大的给予。
她点点头:“嗯,我陪着你,放心。”
手指骤然收紧,紧跟着又松开。他张开双臂,用力抱住她。
好像有一滴滚烫的泪落在她脖子上,也可能仅仅是个幻觉。
辛湄拍拍他的背:“陆千乔,你一定能活下去。”
七月十五,鬼门开,皇陵里诸多怨鬼们忙着狂欢发疯。听赵官人说,他快黄昏的时候离开地宫拿点东西,结果被一群女鬼缠住非要他评比谁死的样子最难看,好容易挣脱后,又被一群男鬼抓住了要陪他们玩抛人头游戏,等他精疲力尽回到地宫的时候,月亮都上天了。
“将军今天怎么样?”
赵官人抱着两只甜瓜,擦着汗凑到石床前看动静。
陆千乔静静躺在床上,双目微阖,睡颜十分安详,无论辛湄在旁边揪着他的头发编小辫子也好,用梳子轻刮他浓密的睫毛也好,他都一动不动,宛若雕像。
“睡着不醒,但好像还能吞咽。”
辛湄将他的脑袋抱在怀里,动作轻柔地喂他喝水,因见他毫无知觉,唯有喉头上下起伏咽水,赵官人不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五天,姑娘是初五嫁过来的,新嫁娘的喜悦是没尝到半点,更惨的是相公没几天就成了五感尽失的活死人,她还得每天衣不解带地服侍照顾……
赵官人越想越觉得鼻酸,心里一片凄楚,不由抹了一把同情泪,下定决心要将他俩的故事写成千古传唱的爱情名戏,眼下就有千载难逢的极佳桥段——新娘温柔地坐在床边,用柔软的帕子替苦命相公擦拭唇边水迹。摸一摸他的脸,他还是睡着,新娘不由红了眼睛,沉默片刻便转身拿起木梳,继续温柔地替他梳发,梳通后再编成一根根俏皮的小辫子……
……等等!她、她在做什么违和的事情?!
“编好了,冲天辫!赵官人你看他像不像庙里的金童?”辛湄充满成就感地回头问。
赵官人木然揉揉眼:“姑娘,你……你就一点也不难过哦?”
辛湄愕然:“什么难过?”
赵官人绞尽脑汁斟酌词语:“你看……将军他成这样了,也不知道这变身能不能过去……你心里不难受么?”
“不难受啊。”
她回答得好快……赵官人又揉了揉额角。
“我知道陆千乔一定能醒过来的。”她捏着他头顶那根辫子扭来扭去,垂头含笑,“他这种人最死爱面子了,醒了以后肯定不希望大家记得他有过这么狼狈的时候,我不会为他难过,我等他醒过来。”
看看人家!什么叫生死相随?!什么叫不离不弃?!什么叫情之所钟?!赵官人感动得眼泪汪汪,自己写了那么多年的戏折子,修行还远远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