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误入仙人碧玉壶(第16/45页)

如果注定了要失去,我宁愿不曾拥有。如果这份记忆让你无法承受,那么便请你徽笑着忘记。我亦终生不再提起。两年前,当她选择了留在那一抹宵色身边,他心痛如死,却尊重了她的选择。只因他看到,当她陪伴在那人身边时笑容是那么单纯。

而当她在自己身边时,悲伤与优愁是那么多。于是,他宁愿放手。

宁愿岁岁月月, 永远承受相思的煎熬宁愿看着心爱的人近在咫尺,却不能言,不能动宁愿仍由她留在别的男子身边,却只能歌默守护。

两年的岁月,却漫长得仿如一生。一生漫长的凌迟。

但他并未后悔。如果她和他的爱只能是一道刻骨的伤痛,他宁愿一个人背负。只要她幸福。可是,他的放手真的为她换来了幸福吗?为什么她还是如此忧伤!

杨逸之远远看着她。连片花海在暮风下起伏,宛如卷起的波涛。她坐在一处级坡上,轻轻抱住双肩,茫然望向远方。那一刻,她的身影是那么单薄,仿佛一只受伤的蝴蝶,停栖在茫茫沧海之上。无法起飞。

杨逸之的心轻轻抽搐。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失败。这么多年,他究竟为她做了什么?让她一次次遭遇危险,然后再一次次救她吗?让她一次次为爱所伤,然后再为她祈求幸福吗?

是谁, 安排了这样的命运— 一定要让他在她哭泣的时候才能出现是谁,设计了这个无解的谜题— 他用尽所有力量去守护她,却给了她那么多不可承受之重。是不是就是他自己?

杨逸之紧紧地握住了双手。他忍不住想走向相思。

突然,一个声音高叫道“杨盟主,别来无恙。”那声音中气十足,语调却颇有些古怪, 仿佛不谙汉语。杨逸之回首—

就见一人站在花海中,对着他双手合十,满面笑容。那人身上一袭黄袍,皓眉长须,赫然是在乐胜伦宫前遇到的扎什伦布寺大德加查。在他身后站着一群喇嘛,好些相思都还记得,也都是在雪域之炭上对抗帝迎时见过的故人。

他们一齐合十双掌,向两人行礼。杨逸之不敢怠慢,急忙低下头来,躬身回礼。相思问道“大师们何故来此?”

“闻说南海观音现身此处,于是特率弟子前来瞻仰,取些佛法。”

相思问道“大师可曾见到南海观音?”

“我们来此已有三日,走来走去都是茫茫花海,没有出路。但佛经上云,无穷花海涌现,便是佛兆。想来南海观音已知道我们到达,是以化出花海幻相。只要我们虔诚等待,不久她就会出现。两位又去何处?”

相思默然片刻,说不出话来。杨逸之轻轻叹了口气“我们漂泊到这座海岛,与伙伴们失散,找寻不到。”加查大师笑道“那我们可共同等候观音。观音现身之后,两位不妨间一间她伙伴们的下落。”

两人没有别的去处,也就只好同寒。

佛门尚简,便在花海中随愈打坐,诵念佛经。群群蜜蜂也被吸引围着他们嗡嗡吟唱。倒真有古佛说法,万类谛听的愈味。

夜,渐渐沉下去。花粉仍在空中载沉载浮,被天上的星光照扭,透出淡淡的荧光来。坐在花海中仰望,那些花粉在微光中仍能分辨出各自的颜色来,有红的,黄的,更多的是紫的。清冷的夜风中七彩花粉级级流动,返照着通透的月色,在空中汇聚起一条光之缎带。这景象宁静而凄美,

令人不由得想起了分割牛郎织女的银河。杨逸之忍不住向相思望去—

相思的眉头微微盛着,似是在思量着什么。他与她何尝不是隔着一条银河,彼此只能相望。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突然“啪”的一声响,一名小喇嘛举手,将一只蜜蜂拍死。

加查大师温声道“顿珠,你过来。”那名小喇嘛恭声答应,缓步走到加查大师身前,虔诚跪倒。

“万物都是一命,岂能随便杀戮佛祖尚且割肉喂鹰,我们没有那般功德,亦不能随便杀生。此次大家进人花海,本就侵占了蜜蜂的家园,它们仇恨我们,蛰伤我们,也是应该,岂可随意戕害?”

顿珠愧然道“是。多谢师尊教诲,弟子深感惭愧。”

“去吧,诵念十遍《往生咒》,为其祈祷。”

顿珠退后坐倒,虔诚地念经。

花海中蜜蜂极多,体型又小,落在身上,人徽徽一动,蜜蜂受惊,便会伤人。有些弟子忍不住伸掌拍打,此时听师尊如此说,都深感惭愧,大声跟着念起经来。

相思亦对加查大师心生敬意,不再驱赶身上的落蜂。杨逸之暗运风月剑气,将蜜蜂从她身上驱开。

一直到月快落了,加查大师才率弟子们歇息。相思心力交困,和衣在一处矮坡上睡着了。杨逸之不能成眠,就借着星光,跟加查大师谈论佛法。讲到佛祖舍身的故事,杨逸之感概万千。

见别人舍身容易,但真到自己头上又岂能说舍便舍于旁人而言,肉身难舍。但于他而言,却是身可以舍,但一片心意却无论如何无法割舍,又当如何加查大师见他对佛法有兴趣,也是欢喜为他详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