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梦入芙蓉浦(第2/9页)
张素妍隐隐似有所悟,但细思却全然不明白,说道:“原来你每次和我动手,并不是事先料到我的招式,而是从第一招起,便已算定了我的行动。我回去仔细琢磨,你先教我这几招罢。”秦渐辛微微一笑,便将这五招的理路、变化细细剖析讲解。这五招甚是奥妙,虽只五招,张素妍却也花了小半个时辰,方才领会。好容易教完,张素妍忽道:“唉哟,你的蒸的雁儿……”
秦渐辛伸手在自己头上轻轻一拍,忙去灶前看时,蒸镬中水已烧干,雁儿也已微焦,忙急急熄了火,说道:“这下只好请你吃焦雁儿了,可不能怪我手艺不成。”张素妍一笑,撕了一只雁腿便送入口中,才一咀嚼,便即大赞,说道:“原来焦雁儿这么好吃,真真想不到。”秦渐辛脸上一红,还道她有意取笑,自己撕了一块一尝,只觉雁肉中水分焙得半干,松软中微带脆韧,较之寻常清蒸果然别有一番滋味。眼见张素妍吃得欢畅,秦渐辛心中自也欢喜之极。
二人将一只雁儿吃得罄尽,嘴边手上都是汁水淋漓。张素妍嘻嘻一笑,忽将手上油腻往秦渐辛脸上便抹。秦渐辛若要避开,原不为难,但眼见张素妍笑黡如花,只觉若是拂逆她心意,似是极大罪恶一般。竟不闪躲,任她一只温软滑腻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抹过,肌肤相触,心中一荡,望着张素妍殷红的双唇,不禁想入非非。张素妍原料不到自己竟能抹中,也是一呆,忽见秦渐辛眼色异样,脸上一红,转身便走,倏忽间已然没入石阶之下。
秦渐辛出神半晌,心中咋惊咋喜,忽想:“难得师妹爱吃雁儿。若是过几天她来了,还能有雁儿吃,定然开心得紧。我可得好好练习怎么烹制。”当下拣了石头,便去打雁。其时正当鸿雁南飞之时,天上雁群来了一群又是一群。但秦渐辛所处,不过崖边小小平台,方圆不过数十丈,适才雁儿落在崖上,纯属碰巧。这时连打数只,都是落在山下,秦渐辛空呼负负,却是无可奈何。
打了小半时辰,秦渐辛渐觉不耐,忍不住便想下崖去拣打落的雁儿。但他深知自己若是违令下崖,为张玄真知晓了,只怕有性命之忧。他此时武功虽然大进,但只和张素妍一人交过手,能不能打赢张玄真,可实在没有把握。心忖:“不管打不打得过师父,若与师父撕破脸,实在没什么好处。师妹却定然不肯再理我了。”踌躇半晌,忽发奇想:“我虽不能下崖,却为什么不能上崖?那崖顶比这里宽阔许多,打雁岂不方便?”
他初来此地时,武功低微,眼见那山崖壁立如削,全无途径,自然只有望崖兴叹的份。此时武功大进,心中既有了这个念头,不禁跃跃欲试。抬头望去,离崖顶也不过数百尺之遥,当下展开轻功,便向崖顶攀援。
林砚农所授的先天拳,虽是拳法,却包含了内功、硬功、软功、轻功等多般窍要。他虽不曾认真练习,但这时内功已有大成,将轻功窍要一加运使,竟是效验如神。倏忽上得十余尺,只觉身法之轻盈、手足之便捷,连自己都惊讶不已。信心既坚,手足并用之下,只一顿饭功夫,已攀至崖顶。
崖顶青松矫夭,几只松鼠睁着圆碌碌的眼睛向自己打量,似是不畏人一般。地上生满不知名的奇花异草,氤氲袭人。秦渐辛心中赞叹:“好神仙境地,倒似一幅水墨画儿一般。”眼见十余丈外有间小小草庐,乃是以几棵松树为柱,树间青藤盘绕,辅以竹枝,以为墙壁,顶上搭着些茅草,天然意态,极具匠心。
秦渐辛心道:“我只道天师闭关之所,定然乃是山洞或是石室,怎知竟是如此雅致的所在。嗯,怪不得天师十几年不肯下崖,住在这里原比上清宫舒服得多了。”一时心中好奇,便蹑手蹑脚,走到茅舍之前,细细察看。忽见柴扉虚掩,倒似许久未曾开闭一般。秦渐辛大奇,伸手推开柴扉看时,登时吃了一惊。只见草庐中四壁徒然,挂着些字画,堂上一张矮几,放着一只香炉,一只石盒。几后一张石床,坐着一具骷髅,身上衣袍虽已坏朽,却还认得出乃是道袍。自然便是张天师了。
秦渐辛错谔之下,忽然放声大笑,心道:“张天师在崖顶闭关,也不知死了多久了。天师派中竟无人得知,当真是蠢笨之极。”转念一想,笑声登敛,忖道:“师妹说师父两月一次,会上崖请安。就算只是在庐外磕头,以师父的精明,岂会瞧不出柴扉久未开闭?何况既是问安,便断无不和天师对答之理。此事大大的不对劲。”
要知嗣汉天师一位,乃是世袭,天师既亡,张玄真既是嗣师,便可顺利成章接任天师之位。张玄真既明知天师已亡,却为何要守口如瓶?岂非奇怪之极?秦渐辛跨入庐中,绕开矮几,到得那骷髅身畔,伸手在道袍上轻轻一触,那道袍登时应手而裂,竟是无声无息。秦渐辛心道:“天师的道袍坏朽至这般,瞧来天师身死,绝不是一年半载中事。只怕当日林大叔带我上山之时,天师已然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