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天之正道 第六章 修罗天之罚(第8/14页)

大老板姓杨,不再姓江,罗摩什只得连连陪笑,躬身道:“大人说得是,那您老人家怎么会来这儿,莫非……莫非……”连着几个莫非,却也猜不出道理,江蛮子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道:“告诉你吧,咱今日是下凡吃供品的。”罗摩什纳闷道:“吃供品?什么意思?”江蛮子嘻嘻一笑,道:“自己想吧,我可没空陪你了。”说着说,好似怕供品给人吃完了,便急急望塔中移步而去,转瞬间消失不见。

罗摩什呆了半晌,赶忙追入塔中,慌道:“大人留步啊,我还有话跟你说啊,你不想知道大清公子的下落么?别走啊!别走啊!”他越叫越凄惨,终于哭着喊出自己的心愿:“大人!不要扔下我啊!带我走!带我走!我不要再记帐了啊!”

咚地一声,脑袋撞到了东西,罗摩什愕然睁眼,惊见自己躺在红螺塔中。地下冰寒彻骨,四周幽暗宁静,回首望去,午后寒光正从塔窗照入地来。外头那辆推车兀自停放门口,一切便如睡前一个模样,大掌柜还没出来。

罗摩什做了个怪梦,忍不住怔怔喟然。他摸着自己的疼脑袋,不知适才撞着了什么硬东西。他咕哝一声,定睛去望,霎时眼里瞧到了圆圆的东西,不知不觉间上见是热泪盈眶。

江大人……

罗摩什轻轻苦笑,眼中垂下泪来。那十八省总按察、威风凛凛的太子太师,就这样装在圆圆的骨灰坛里,彷佛还眨着眼,作弄他那庸庸碌碌的老部属。

塔墙四遭放了一坛又一坛骨灰,认得的、不认得的,全都在凝视自己……罗摩什双手轻抚上司的遗骨,一时涕泪横流,竟是久久不能自已。

也不知哭了多久,忽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头,罗摩什醒了过来,抬眼去看,面前一名男子凝视着自己,看他容貌英挺,卓卓不群,却是顶头上司来了。罗摩什赶忙擦抹了泪水,低垂颜面,道:“大掌柜。”大掌柜侧目来看,只见罗摩什双手环抱,捧着江太师的遗骨痛哭,他也没多说什么,只仰起颈子,朗声道:“如玉,我这便走了。年初一倩兮会带着孩子过来,到时我便不来了。”话声甫毕,听得一名女子柔声答应:“多谢杨大人,您慢走吧。”

罗摩什吃了一惊,赶忙抬头去望,只见塔内阶梯站了一名女子,看她年莫四十来岁,早非豆蔻年华的少女,却不知是那“秘密情妇”?还是那传闻中的“护国天女”?正想出口来问,大掌柜伸手一拉,已将罗摩什带到了塔外,似不愿他出言惊扰这名女子。

来时急如风火,归时却信步缓回,眼看大掌柜推起了小车,离山而下,罗摩什也不再装扮小丑,只一路默默无言。大掌柜见他满腹心事,微笑便道:“国师,不想问塔里住着什么人吗?”罗摩什听了这话,却只微微苦笑,摇头道:“大掌柜,我已经老了。”

老了,老到不想知道了……这不是他的时代,鼓掌轮不到他,奉迎也不必他,他的光荣已经结束。大掌柜望着罗摩什,反手拍了拍他的光头,那手掌温温热热的,好似带着一抹安慰。

两人推着摊车,一路回到了京城,时在年关下午,路上白雪皑皑,往来行人俱有笑容,却是一幅年节欢景。两人走过半里,来到了一处陋巷,见是京城里的老街铜锣胡同。大掌柜停车下来,自从怀中取出人皮面具戴上,转眼间便成了个面色腊黄的中年男子。

今日一路走来,大掌柜举止始终怪异,看他又有新招,罗摩什也只能呆呆望着,不知该说什么。他想到了老婆孩子,低声便道:“大掌柜,下官家人还在等我回家过年,我可以走了么?”大掌柜微笑道:“还不行,咱们还没迎到天女。”罗摩什惊道:“这……又是天女,她不是住在塔里了么?”

大掌柜笑道:“你倒忘得快,红螺天女共有几位?”眼前现出了两座宝塔,罗摩什苦笑便道:“两……两只……”大掌柜似没听出他的嘲讽之意,只自顾自地笑了:“正是两位,帝释天给了咱们两位天女,一位可以替咱们祈福保命,已然住在塔中。另一位可以降魔驱鬼,却还在凡间走动,咱们便是来迎接她的。”

“护国天女”有两位,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养了两个情妇?以大掌柜的风流倜傥,便要养十个情妇也无不可,只是美女莺啼燕叱,却哪有什么法力降魔驱妖?罗摩什也无力多想了,只站卫兵似的垂立一旁,满面都是愁容。

大掌柜也不多谈朝廷事,他掀开了长袍,自坐街边,眼看罗摩什始终站着,便拍了拍身边空位,道:“过来坐下,陪我聊聊。”大掌柜扮成了中年贩子,神色似也慈和起来。罗摩什张大了嘴,不知这人是否吃错了药。他迟疑半晌,终于大起胆子,坐在大掌柜身边,神色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