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广袖(第9/10页)
断送陇头吟。
……
萧如面色渐转凄迷,手中刀意不断,口里也不辍微吟:
……
楚歌弥四野,
汉月拢三军。
君戈空指日,
妾发乱垂云。
广袖舞危帐,
掠鬓念初心。
君且战千古,
妾倦已十春。
江山余一刎,
遗泪满苍裙。
此夕月华满,
将以酬朱唇!
……
萧如广袖翻飞,一刀一式俱在歌吟中发出。刀名佩环,人击月下。她真的倦了吗?是谁忍心让这样一个女子染上如此倦态?米俨忽然发力,已运上他自幼习之于“双枪会”的“无回枪法”。这枪法取意于直,一往无回。金日殚目中已露惊撼。他再不留情,一双大手运起“搏兔图”中的功夫一下一下向萧如与米俨砸去。
但此二姊弟已然同心。两人同心,其力断金。萧如已知这世上最顾念自己的乃是米俨。她不能舍此一番深情,纵是身丧命殒,她也要给小舍儿留一个可以叱咤飞腾的“今后”!
只见金日殚每一招击出,虽凌厉难当,却是她藉着身形攸快,每每抢先当那一击。她喉中不断有血咳中。那血花飞溅,但她刀势击抹之态并不暂断。只听她喝道:“你就是秦相最近用来要难为辰龙的那个难题?嘿嘿,让他胜胜不得,败败不得,一个男人,身在朝中,果然有如许羁绊!”
——她心中一痛,想起袁辰龙会否在日后也时常这么为自己偶有牵绊?这个世路太冰凉了,她要他为己牵绊。不是为了虚荣,而只为,在这冰凉的时势中还能给他留下一点感念。
——而她一个女子,虽所念执执,自许高卓,就没有牵绊了吗?那她今夜所为又是为何?
只听她道:“小舍儿,咱们今夜先了了你们袁老大难当之局。”
她消息有时反较袁辰龙为快,所以已先知秦相以“金张门”难为袁氏之事。
场中之斗已至绝撒之时,萧如歌声已竟,她忽道:“小舍儿,且看如姊这一刀。”
米俨日后就是终此一生,也未忘记萧如的这一句“小舍儿,且看如姊这一刀!”
那一刀,沸腾而出,却其凝如冰,其艳如霞。那刀意中,有绝烈,也有娇俏,沛然而香艳,如倾国一舞,芳华绝代。
只见萧如不顾金日殚搏杀而至的“摔碑锁腕缠金手”,身形一拧,竟在他的凌厉内气中欺身而进。然后,她一笑,那笑映亮了“佩环”上的锋芒,然后、她出刀。这是怎样一刀?这一刀的凄艳凌厉,沛然难御,犹如在六朝烟水中击来。那刀锋一亮,瞬间照亮了萧如的绝世姿容,风流爽慨。其哀感顽艳、感心动怀,就是穷米俨之一生也难将之忘怀。
那刀意无所顾及地向金日殚袭来。金日殚右手已按至萧如腰上,那是个一触几可折断的腰。但他只觉得右肩上一阵巨痛,那一刀已把他整个右臂卸了下来。但这已断之臂所蕴之力萧如也承受它不得,只见她身形如一根轻丝般已被金日殚击出。
米俨神色一愤:你敢伤我如姊!!
他不顾金日殚搏命踢来的右腿,手中长枪一兜一打,竟直砸向金日殚左臂。
只听一声骨碎,米俨腹上虽中一腿,那一枪横击之势竟已把金日殚左臂击得寸寸而裂。金日殚双臂竟俱废于与辕门二人之一战!
萧如已高叫道:“吴公子,你来了吗?”
她今晚一到江边,悟及局变,已遗水荇儿立返。当时文府之人在侧,她无机会多言。水荇儿也是个精灵女孩儿,已知萧如必陷危局,她无可求助,竟找到了“半金堂”吴四。
萧如所料也是如此。坡下只听一声箫鸣,萧如面上惨艳一笑——此生,毕竟还有两个男子不曾负我。
金日殚重创之下,奋力反扑,又一脚已向无力闪避的米俨胸口踏去。这一踏若中,只怕这个号称“羽马”,挥领“长车”、奋然勇慨的少年就此命断。
萧如已飞身扑上,以后背一扭,勉强卸过他这一击,返身出刀,这一刀竟以刀背击在金日殚左腿关脉。金日殚重创之下,再也受不得了此时一击,屈腿一跪,已然倒地。萧如腰间之带已一卷米俨,左臂一转,就已把他身子卷起,送到了崖外。
崖下,虽高愈十丈,跃落下纵轻身如骆寒,也必然受伤,但既有吴四接应,可保无虞。
她救得米俨,心情稍安。一返身,身后就是“落拓盟”的三大祭酒。他们与她略一接触,落拓盟三人似也感于她适才的惨烈出手,一触即退,竟让过她,由她飞身向崖下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