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狂奴之血 第六节(第7/8页)



  “巴夯。”阿苏勒知道那件威严的铁面下是谁。

  巴夯弃掉了手中半截铁枪,缓缓拔出腰刀:“阿苏勒,我们回撤,我可不想朔北的老狼再赶回来。”

  “铁浮屠,果然堪称独一无二的甲胄。”山碧空赞叹了一句。

  “快!”巴夯低喝。

  阿苏勒蹲下去,把木黎瘦小的身体抗在自己背上。他忽然发现自己居然长的比木黎还高了,曾经这个瘦瘦小小的老人在他的眼里是那样高大。他背着木黎走到自己的骊龙驹旁,把他扶上了马背,自己也爬上了马鞍。巴夯带马靠近他,两匹马并肩回退,两双眼睛紧紧盯着桑都鲁哈音和山碧空,巴夯的腰刀和影月在两侧翼护。

  “你们可以走,我们会有其他决战的机会。”山碧空轻轻挥手。

  他这么说着,眼睛一直看着远处的河岸上,大约一百名和巴夯一样装备的骑兵已经列出了虎豹骑曾使用的一字阵,一百杆铁枪的枪头指向这殿后的数百名朔北骑兵。

  “走!”巴夯忽然拉住阿苏勒的缰绳转身疾驰。阿苏勒环顾周围,他们本次在红色的雪地里,雪里无处不是尸体。青阳部最后的孛幹勒全部战死在台纳勒河以西的战场上,这些年轻人至死没能赎回他们的自由。

  “你看见了么?那个年轻人眼睛里的仇恨……”山碧空看着被铁浮屠护卫着离去的阿苏勒,低声说,“桑都鲁哈音,我们所做的事,会让整个世界仇恨我们吧?”

  “无论如何,我会追随在老师的马后。”桑都鲁哈音站直了,抬起头。

  山碧空轻轻点头,拍了拍这个学生宽厚的肩膀:“你们以我为导师,可是这一路上如果没有你们,我也许早就死了吧?”

  他掉转马头离去,桑都鲁哈音大步跟着那匹健马飞奔。

  铁浮屠的快马逼近北都城门,巴夯没有打起大旗,这意味着朔北军没有追来。阿苏勒一路上把手伸在木黎的衣服里摸着他的心跳,他慢慢放下心来,这个老人虽然虚弱,可是心跳依然平稳有力。他在距离青阳军阵前还有数十步的时候拉住了骊龙驹,战马直冲九尾大纛所立的地方,阿苏勒心里一震,看见比莫干被班扎烈扶着,一手撑着马鞍喘息,看见阿苏勒的瞬间,比莫干的眼神一闪,微微把头扭开。

  阿苏勒扫视周围,这支惨败的军队透出一股绝望的死气,虎豹骑失去了往日的骄狂,其他的几部骑兵也低垂了战旗,以示对那些战死的武士的哀悼。仅仅半天之前这支军队还足以横扫北陆草原,现在他们每个人都仿佛失魂一样,目光呆滞,伤痕累累,受伤濒死的战马发出低低的哀嚎,雪还在下。

  他回来了,却没有人会欢迎他。这时候没人知道该说什么,用尽力量也挤不出一个笑容。

  “去找大夫!”他回头对一个铁浮屠武士下令。

  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阿苏勒低头,才发现木黎已经醒来了,只是目光依旧空洞,往日那对凶狠的眼睛只剩下两颗焦黄的瞳仁。

  合鲁丁家族那边忽然传出了嚎哭的声音,阿苏勒心里一动,猜到了什么。他往那边看去,一个年轻贵族趴在一个老人身上号啕大哭,跟着他,所有合鲁丁家族的骑兵都跪了下去,哭声震得地面都颤抖。阿苏勒不认识那个叫额日敦达贵的年轻人,但是他依旧模模糊糊记得合鲁丁家族主人的长相,现在那个老人躺在雪地里的一张毡子上,心口插着一支箭,伤口处的血迹已经干涸。

  合鲁丁家族的主人死了,这让这场惨败更加沉重。比莫干挣扎着直起身,却不知说什么,又扶着马鞍慢慢坐在地上。

  额日敦达贵嚎哭着高举双手,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合鲁丁家族的新主人了,可他失去了父亲。他对于自己曾劝父亲出战悔恨到了骨子里,他很自己的年轻和冲动害死了父亲,更恨那些狼一样的朔北人,年轻的额日敦达贵责恨这片天地,他此时才领会到父亲纵然是个阴险狠辣的人,却对他始终都抱着那么深的爱。可他无法报答父亲了,永远的。

  他回过头,看见阿苏勒马鞍上的木黎,楞了一下,忽然腾地站了起来,吼叫着从一名护卫腰里拔出了刀,大步冲向木黎而来。阿苏勒一惊,影月自然而然的出鞘,横封在他和木黎面前,刀上的血迹未干,影月透着邪异的辉光。

  “主子!主子!”合鲁丁家族的几个武士竭力拉着额日敦达贵,可是他们拉不住这个疯牛般的主人。澣赤斤和脱克勒家族的少主人都是额日敦达贵的好朋友,脸色阴沉地拔出了刀,走到额日敦达贵身边,两位家族彼此对了对眼神,没有起身阻止自己的儿子。阿苏勒面对这三个虎狼般的年轻人,缓缓带马后撤。额日敦达贵他们不认识阿苏勒了,也不在乎这个人从何而来,他们眼里只有木黎,谁拦着他们,他们就要谁的命。巴夯带马向着阿苏勒靠近,手暗暗地摸到了刀柄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