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雾露河女童(第5/8页)

  “现在怎么办?”她转过头,想问原重楼的意见,然而吃惊地发现对方早已牵着小女孩离开了。原重楼用完好的左手,一把将蜜丹意抱上了马背,牵着马向着前头山坡上走去,用缅语道:“来,蜜丹意,我送你回家!”

  苏微定定看着他高瘦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顾不上手上的青碧色又因为方才的一轮轻功而有所蔓延,静悄悄地跟了上去,牵着马走在了他身后。

  蜜丹意一路哭,原重楼用缅语不住地劝,温柔耐心。

  虽然眼前这个人总是满身酒气,醉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说话又往往凉薄刻毒,但不知为何,与他在一起,却依稀能感到某种温暖——这种安稳宁静的感觉,即便是当日在听雪楼里,那个权倾武林的人都不曾带给过她。

  近日一直在下雨,雾露河边的道路非常崎岖泥泞,短短的三里路居然走了一个时辰,等到了那座小竹楼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蜜丹意一路上哭个不停,当原重楼把她从马背上抱下来时,她用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不放,在他的衣领上哭湿了一大片。

  苏微先走入那个小楼里,发现那里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除了壁上挂着的斗笠蓑衣和一根钓竿,还有灶上半锅昨日剩下的冷饭之外,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唯一丰富的是各种花盆,颜色缤纷灿烂,从窗台上一直摆到了地上。

  看来,这个小姑娘平日里就是靠着采集鲜花做成花环,卖了来补贴家用的吧?

  原重楼将蜜丹意安顿在竹床上,在房间里四处看了看,然后只说了一句“等我回来开饭”,就从墙上拿下钓竿,戴了斗笠,匆匆走了出去。苏微在后面喊他,他却没有回答,只是一转身就消失在山道上。

  小小的竹楼里,转瞬就只剩下了两个女子。

  蜜丹意的眼睛已经哭肿了,声音也小了下去,显然下午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巨变已经让这个八九岁的小孩子心力交瘁。苏微不通缅人语言,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伸出手,将这个小小的孩子抱在了臂弯里,轻轻拍着。蜜丹意靠在她身上,身子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悲伤,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角。

  苏微叹了口气,只觉心中一片柔软。

  “没事的,”她轻声道,“有我在呢,别怕。”

  自幼被授予杀人之剑,日夜苦练无休,后来纵横江湖多年,杀人无数,渐渐也就看轻生死——那么多年来,她的人生荒芜而冰冷,除了师父之外,竟然是从未得到过这样温暖而柔软的感受,就如贴近生命最初的本源。

  两人相互依偎,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咕的一声,竟是从孩子的肚子里发出。

  “你饿了吗?”苏微回过神来,发现天色已经黑了,连忙站起身来去灶前察看——然而锅里除了昨日剩下的半锅冷饭,竟然连什么都没有。

  她在空空的房间里四顾,发现除了那只笼子里的迦陵频伽,这座房子里竟然是什么可以吃的都没有了。那只美丽的鸟儿正在婉转啼叫,一看到她的目光投过来,不自禁地停了歌喉,蹦跳到了笼子的角落,缩了缩头。

  苏微转过了视线,无法可想,竹楼里又陷入了一片难耐的死寂。

  继续坐了一会儿,还不见原重楼回来,苏微自己的肚子也饿了,再也坐不住。想了想,觉得先把饭热一下填饱肚子也好,便坐在灶前,从身侧的柴堆里抽了一把干柴出来,塞入灶膛,准备生火。

  一刻钟之后,蜜丹意的惊呼响彻了竹楼。

  “你在干什么!”夜里匆匆 赶回的人失声惊呼,冲向了灶前,一把将正在胡乱扑打身上火苗的女子拉了出来,推往门外,“该死,别往柴堆上靠!快离开房间!”

  苏微手忙脚乱地扑打身上着火的衣襟,然而火舌已经舔遍了她的纱笼围裙,正在往上蔓延。蜜丹意缩在墙角看着,仿佛这才从失魂落魄的状态里回过神来,赤足跳下床来冲到了门外,从廊下的大水缸里舀起一瓢水,冲过去便对着苏微迎头一泼!

  哧的一声,冰冷的水和炙热的火相遇,转瞬双双湮灭。

  全身湿透的苏微总算喘上了一口气来,站在廊下手足无措。那个小女孩拿着大水瓢,在门口看着满面烟灰蓬头乱发的她,忽然间扑哧一声,破涕为笑。原重楼也是舒了一口气,站在檐下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似是恨铁不成钢。

  “说你自小没吃过苦还不服?你看你都会一些什么?”他冷冷道,走进房间将手上的东西放在灶台上,又看了看锅里被烧焦的米饭,摇头,“真是白白地糟蹋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