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正在木兰舟(第3/4页)



比到最后,双方打成平手。惊讶居然能遇上如此的对手,打过气也消了,沈洵将怀中的梅花酥拿出来,准备分一半给谢鸿影,然而发现一番剧斗之后早被压的稀烂。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杨边。”

早年那样明快的诗陡然在耳边回响,沈洵已经沉寂的眼里也有豪情一闪,然而,毕竟已经远去了——江湖儿女江湖老,那个鲜衣怒马、快意恩仇的少年时代,一去不复返。

“啊……现在想起来,那盒梅花酥,你当日应该是买给苏眉的吧?”看着孤山上飘浮聚散的雨气,谢鸿影倦倦的一笑,那帕子掩住脸,“可惜她福分薄,早早的去了。”

“她的伤拖了三年,问遍名医,都说无治——我却只是不信。”沈洵将桌上的药物收拾好,淡淡笑了笑,“总以为寻遍天下、总有灵丹异宝能治好她——最后还是救不了她,但这个游历四方的习惯却是改不了了。”

“我要多谢她——不然如今哪来的绿萼丹。”轻轻触摸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脸,谢鸿影声音里更加倦怠,叹息,“都十年了……我们都老了呢。现在武林,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了——你看看方玠和严灵儿。”

“好了好了,果然老了,都学会唠叨了。”显然也被这一袭话勾起了旧日的回忆,然而沈洵却只是淡淡笑笑,拍拍好友的肩,“闹了一夜了,你脸上残余的毒只怕还要用天人诀逼出来——快去调息养气吧,我在这里替你护法。”

“辛苦你了。”没有过多的客套,谢鸿影扶着桌子站起,自己走入了内室。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然而秋雨还在延绵地下着,零落的有黄叶随着微风飞入轩窗下。沈洵坐在窗下,看静静听着檐下雨声滴落,眼睛里有辽远的光芒。

十年了……居然这么快就过去了十年。

苏眉刚死的那段时间,他放纵着自己的哀痛和沉沦,以为自己不久将会追随而去——然而,居然时间一晃就是十年,如今已经年过而立,而他竟依旧在这个世上飘零。

小眉,小眉……年少时刻骨铭心的爱情并不曾因为时间的久远而淡漠,然而,于今回想,已经没有了最初那样痛彻心肺的感觉、而只余下深不见底的惘然和无力。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少年情事老来悲。或许,喜欢回忆过往的他、也是开始老了吧?

看来是余毒颇重,两天一夜过去,进入室内调息养伤的谢鸿影一直没有出来。

沈洵一直守在门口,随便拿了一些水果糕点果腹,毫不急躁地慢慢等着——十年来,一直都是浪迹天涯、餐风露宿地游剑江湖,不让自己有一丝空闲的时候。如这样安安静静地居于室内,还真是极少有的事。

十年来,也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空闲,将所有往日不敢想的恩怨情仇都疏理了一遍。

第三日上,天已经晴了。独自在西泠小筑中坐着,湖面上的风吹过来,风里忽然有依稀的笛音。沈洵神色陡然一凝,跃出窗外,抬首望向天空——碧空中果然有一只鸽子飞过,似乎脚上绑着竹管,在飞行的风里发出笛音,响彻四方。

“江湖令?”认出那是江湖盟中紧急示警的方式,心中陡然有不好的预感,呼哨一声,扬起手来,召唤那个信使停到自己手上,解下了飞鸽腿上绑着的竹管。

匆匆扫了一眼,沈洵脸色不自禁一变。

“小谢,你如何了?”隔着窗,他敲了敲,问室内闭关调息的女子,似是有些着急,“有急事,我要去鼎剑阁一趟。”

“什么事?”室内谢鸿影出声问,声音依然有些中气不足。

“二日前,黄山剑派被灭门。”沈洵将手中的纸条揉成碎片,声音快速决断,“可以确定是西域大光明宫所为——严老盟主发出江湖令,要求所有门派调集精英人手,聚集江湖盟总舵鼎剑阁。”

“黄山剑派被灭门?”隔着窗子,谢鸿影的声音依然透出惊讶,“是魔宫重现?”

“不错。二十年前,正是黄山剑派的何青阳掌门将魔宫天尊宫主击败,使其抱恨远遁塞外——二十年后回来,果然第一个对付的便是黄山剑派……只是一出手便是灭门,也实在太狠了些。”那场浩劫,沈洵和谢鸿影因为年纪所限、都没有经历过,然而听老一辈说起时,都是惊心动魄,“如果你没事了,我就先去鼎剑阁看看。”

“等等。”不等他转身,窗子轰然打开,谢鸿影坐在靠墙的榻上,一掌凌空推开窗子,“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