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牧云笙(第17/18页)



  “我多么希望,有一天,能真实的触碰到你……那种感觉,将是多么……好……”她的笑容淡去了,少年看着女孩完全消隐在自己的怀中,“盼兮!”他高声的喊着,却不再有回答。

  小笙儿不敢收拢手臂,他怕一改变姿势,就真得什么也没有了,连一个她曾存在的证据也没有了。但是他又能挽回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

  “盼兮……”少年呆呆的伸出手,他的手中仍做着环抱的姿势,却只有空虚。

  ***26这些日子,皇城中渐少了欢声笑语,那些王公子女伴读们进宫的也少了。这个王朝正面临着战争与饥荒。但牧云笙专心作画,也未察觉外面时局渐变,只一心沉迷在自己笔下的画境中。

  牧云笙的世界只在这宫闱中,软帐温纱,仿佛还回荡着女孩的笑声,他以为这将是他的所有记忆。他不会去想外面的世界什么样,也毫无兴趣。他可以呆在画室中,在午后的阳光下,静静地画山水美人图,一笔笔地细描,也许一天的光阴,只用来绘一双眼睛,一丝衣皱,唯恐落笔不稳,不肯有一点的偏失……忽然觉得眼前恍惚,画上山景人影晃动时,才发现早已夜阑,周围点起了无数火烛。他双眼流泪,看着明晃晃一个大殿,却无一个人影,想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他早沉入画境之中。

  他的画稿是从不与人看的,但也从不收藏,一幅画画完了,落下最后一笔的时刻,他也觉得它失去了意义,拂落于地再不会记起。他不记得自己画过多少画,也不记得那些画都哪去了,直到许多年后,牧云笙看见自己少年时的画稿在民间流传,有人万金以购,才想到原来的确是有人把自己画过的每一幅画都收起藏好,只是因为家国变乱,才流落民间。可是谁呢?是那些他记得名字却怎么也不记得面目的内侍们?还是某个女孩儿呢?但有一幅画,牧云笙想留存,它却不见了。在一个春季的晚上,他终于画成了它,挂起呆呆地看着,便那样睡去了。

  再醒来时,墙上空空如也。仿佛什么也没有过。他呆了很久,没有大叫,没有找人翻遍宫殿去找寻。因为牧云笙想:太美的东西也许就会消失。他在痴狂中完成了这画卷,望着她时那一刻忽然所有的幸福和忧伤都涌上心头,这种心境他无法再体验第二次。所以画消失了,那似乎倒是本该如此。

  一切,都真得是注定么?从母亲的命运,到盼兮的命运,她们有什么错,为什么一切为世间所有不容?只因为那传说中的天意不祥?他在殿中如木人般倚墙独坐,墙外的斜阳照在他的身上,渐渐的移走,暗淡,换成了清冷的星光。

  少年的眼中没有神采,就这样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忽然他的眼睛眨动了一下,有什么正在少年的心中激荡开来。他猛的站起,推开了殿门。

  门外的天空,星河满天,银辉倾泻,正象当天占星大典时一般。

  “你错了……”少年缓缓举手举向天空,“你别想阻止我,我会向世间证明……”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吼了起来,“没有什么上天的意旨,你——根本就不存在!”象一头愤怒的幼狮,对天穹发出了第一声咆哮。虽然声音弱小,但仍然是吼声。

  27少年大步走向巨大的瀛鹿台,他的身影在无数台阶前显得那么渺小,但没有什么能阻挡他把它们一级级踩在脚下。

  圣师鹤苓清在星台顶上等候着它,他的身后,是流光飞舞的星海。

  “殿下,你终于来了。”“你在等我?”“星辰会向我指示这个国度的未来,殿下,我仍是要再重复一遍上天对你所召示出的预言,一定记住,不要因为一时任性而去做星命不允许的事情,否则你会把灾难带给世间,你会成为世人所痛恨的人。”少年轻轻的笑了:“皇极经天派能通过混天仪预测世上一切,那你能不能预测出,我下面要做什么?”鹤苓清叹了一口气:“不能。”“为什么?”“因为有些人,他们是牵动星辰的人,而不能被星辰所左右。殿下,我不能在你还没有做那些事情之前就阻止你,但是请您明白,你一旦做了,就再也无法回头。你再也不可能成为伟大的帝王了。”“伟大帝王?禀呈天意?”少年仰天大笑,却突然止住,冷笑着说出那几个字:“那就让上天去死吧。”他大步走向一旁终年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铜鼎,抽出一根火把,然后走向混天仪旁那十丈高的旗幅,伸手将它点燃。

  十二面画着星辰轨迹的长幅巨旗变成了火焰的巨树,抬头仰望,就象是赤龙直怒冲进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