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龙战 十七、破军(第9/10页)



云烛重重地叩首,血从她美丽光洁的额角流了下来,染红地面。

“你……为什么不去求巫彭呢?”听明了她的哀求,帘幕后的声音却饶有深意地笑了起来,“虽然二十多年来一直在我身侧,你的心,却一直是在他那里的吧?……他一手栽培了你们姐弟,在这样的时候,莫非要袖手旁观?”

云烛身子一震,叩首的动作停止了,静静伏在地上,许久许久,忽然发出了一声啜泣,仿佛是再也无法克制自己这一段日子以来的心力憔悴,她头抵着地面,痛哭失声。

听取着她断断续续的哭诉,帘幕后的声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你们姐弟三人,只不过是巫彭用来和巫朗博弈的棋子啊……”低缓的语声响起,直接传入云烛的心底,带着一丝叹息,“愚蠢的女人……棋手永远不会对棋子有一丝顾惜。如今,云焕脱罪不易,云焰被我赶下白塔,云家如大厦将倾,他已然要‘弃子’了……你如何能指望他?”

“反正,新一任的圣女大选,又要到了。”

云烛猛然一僵,仿佛被那样的话语冰封了内心,连哭泣声都停顿了。

她仰起脸,血从她额头流下,覆盖了整张脸。黑暗中,那张清丽如雪的容颜狰狞可怖,眼里充斥着绝望和悲哀,她用发抖的手扯住了帷幔,努力张开口,咿哦了半日,忽然清晰地吐出了一句话:“求求您!”

——她竟然说出来了!闭口十多年后,她居然第一次说出完整的话!

长久的沉默夺去了她语言的能力,然而多年后,对亲人的关切居然让她再度开口发出了声音!那是多么强烈的愿力!

连帘幕后的人仿佛都被她这一刹那心里强烈的愿望所震动,默然良久,那人吐出了一声叹息:“你要我去挽救你弟弟的命运么?……你可知他这番不能带回如意珠,便要成为朝堂势力角逐中的牺牲品?”

云烛嘶哑着,只是反复喃喃:“求求您!”

她的手紧紧抓着帷幔,额头流出的血在面前滴了一洼,仿佛一条蜿蜒的小蛇,悄然爬入了重重帘幕背后。

然而帘幕后那个人却毫不动容,甚至笑声里还带着某种快意:“呵呵……听说审问他的,是‘牢狱王’辛锥——落到这般酷吏手里,这几日来,一定被折磨得很惨吧?能听到破军的呼号和惨叫,也真是难得啊……”

忽然听到智者大人提起这个可怖的名字,云烛的脸刷地如同死去一样惨白,下意识地拉紧了身上的衣服,身体僵硬。

“云烛……你在发抖。”帘幕后的声音低哑地笑了起来,带着某种洞察的尖锐,“你弟弟在辛锥手下捱了半个月,居然还活着?太神奇了……云烛,你为了让他活到我醒来,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告诉我,我的圣女……你做了什么才延续了你弟弟的性命?你无亲无故,无钱无势,又有什么可以与那个侏儒作为交换呢?”

“啊……啊啊啊!”云烛忽然间疯了一样地大叫起来,将头撞向地面,扯住袍子裹紧了身体,眼里再也压不住狂乱与绝望。

“可悲的女人啊……为了保全弟弟的命,竟然不惜忍受这样的耻辱么?”这一次,帘幕后的声音带上了微微的悲悯,黑暗中仿佛有一阵风从内吹出,将帘幕轻柔地裹上了云烛的脸,擦去她满脸的泪痕,“流着世间最高贵的血的女子,竟被污泥里猪狗所趁。”

帘幕轻柔地缠绕着,从云烛脸上一掠即回,智者的声音里带了叹息:“这样竭尽全力不顾一切的守护……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云烛,你知道千万苍生中为何我会独独留下你?因为有时候,你真的很像‘那个人’啊……”

“您答应……答应过我……”云烛身体的战栗在片刻后终于控制住了,她不再让自己去想这些天来的种种屈辱,只是用尽全力结结巴巴地表达自己的意思,眼里有绝望的光,“您答应过我的!”

是的!是的!智者大人明明曾经答应过她,如果弟弟能活着到帝都,就会让他免于遭到某种不幸!也就是为着那一句承诺,她才不惜一切代价,忍受着极度的痛苦和屈辱,一直等待下去!她是为了智者大人的那句承诺才苟活到今天的!

“嗯……我是答应过你……”帘幕后,那个声音低缓地笑了一声,“是的。你弟弟是个非凡的人物,他绝不会死在此刻——破军,会比天狼和昭明更明亮!”

云烛喜极而泣。

然而幕后那个人的声音却停顿了,仿佛是凝望着某处星空,淡淡道:“只是……我的时间也已然不多……她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