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以酒会友

武昌府外,长江之畔,伴江楼上。

浪翻云由楼上往下望去,见到江边泊了十多艘船,其中一艘特别大的五桅船华丽而有气派,一看当知是达官贵人的专船,十多名苦力正不住将货物运往船上。

坐在他对面的左诗默默吃着茶点,一眼也不敢望向他。

浪翻云收回目光,微微一笑道:“往京师最舒服莫如由水路去,由这里坐轻帆沿江而下,顺风的话,四日可九江,若无巨风恶浪阻滞,自可继续趁船南下,否则无论继续走水道或改走陆路,不消多日亦可抵达京师了。”

左诗低声道:“浪首座,昨夜我是否醉得很厉害?”

浪翻云哈哈一笑道:“你现在觉得怎样,有没有头痛?”

左诗的头怎样也不肯抬起来,以蚊蚋般的声音道:“没有!不过奇怪得很,我感到轻松了很多,好象抛开了一些无形的担子那样。”

浪翻云欣悦地道:“你能否记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左诗想了想,肯定地道:“当然记得!”

浪翻云舒适地挨着椅背,一只手轻轻抚着酒杯光滑的杯身,感到出奇的悠闲自在,在这颇具规模的大酒楼二楼厢房的雅座里,窗外阳光普照的长江和充满了各式各样活动的码头,使人感到太平盛世的安逸满足,看来朱元璋这皇帝算做得不错。

左诗终于抬头,看到浪翻云正含笑看着她,吓得垂下头去,轻声道:“今晚我们再喝过,好不好!”

浪翻云愕了一愕,才大笑道:“你答得我两条问题,过了关,才会再有酒喝!”

左诗甜甜一笑,柔顺地点点头,经过了昨晚后,她像山一个成熟的少妇,变回个天真的小女孩。

浪翻云拿起酒杯,想了想,问道:“昨夜你唤我作什么?叫来听听!”

左诗俏脸飞起两朵红云,爽快叫道:“浪大哥!”

浪翻云眼中闪过爱怜的神色,潇洒一笑道:“记着你以后应叫我作什么了!”举杯一饮而尽。

拭去边的酒渍后,浪翻云柔声道:“记得你昨晚答应我什么事儿呀?”

左诗一呆抬起头来,茫然道:“我答应了你什么事?”

浪翻云用手指隔远遥遥责备地指点着她道:“忘记了吗?今晚有人没酒喝了。”

左诗嗔道:“浪大哥坑人的,我何时答应过你什么来哩!”

浪翻云笑道:“你昨夜睡过去前,曾答应要唱一曲我听的呵!”

左诗怀疑地道:“我那会答应这样的事?”

浪翻云哑然失笑道:“你醉得连走路也不会,那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左诗粉脸通红垂下了头,忽地幽幽地清唱起来:“压帽花开深院门,一行轻素隔重林……”歌声幽怨,使人回肠百结。

浪翻云想不到一向拘谨腆的她,变得如此豪情,心中涌起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情绪,想起了当年和“酒神”左伯颜和上官飞击节高歌的情景,今天却只剩下他一人独饮,禁不住弹响酒杯,和唱道:“遥夜微茫凝月影,浑身清残剩梅魂……”

左诗歌声一转,接下去唱起辛弃疾的名句:“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唱至最后,歌音由细转无,馀音仍绕梁不散。

浪翻云倒了一杯酒,放到左诗脸前,叹道:“好歌本应配好酒,可惜这里只有藏得不够日子的女儿红。”

话犹未完,隔壁厢房传来一阵鼓掌声,接着有人道:“如此好歌,自应配好酒,我这里有一坛自携的‘仙香飘’,若两位不嫌冒昧,老夫携酒过来,敬两位一杯。”

浪翻云哈哈一笑道:“既有好酒,还不立即过来。”心中想起隔邻门外守卫着的四名护院武师,知道此人身分不凡,看来乃富商巨贾之辈。

那人显然甚是欢喜,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武师为他推开了门,灼灼的眼光射了进来,上下打量了两人几眼。那人喝道:“你等在外面。”才独自走进来。

稂翻云听对方足音,如是不懂武功的文人,又看对方虽年过五十,但精神奕奕,脸相不愁而威,龙行虎步,极有气派,连忙肃立迎客。

那人看到浪翻云容貌粗豪,却粗中有细,立在那里渊亭岳峙,气度雍容,更增结交之心,将酒坛放在台上,和浪翻云礼让一番后,才坐了下来。

浪翻云取去左诗眼前的酒,一口喝掉,放在自己脸前,又替那人和左诗换过新杯,那人早拔开坛塞,为两人斟酒。

酒香满房。

浪翻云叹道:“好酒!只有这酒才配得上诗儿的绝世妙歌。”

三人举杯互敬,均是一口喝尽。

那人这时才留神打量左诗,惊异地道:“姑娘歌艺已达超凡入圣之境,让我再敬一杯。”

左诗羞红了脸,慌忙摇手道:“我们待会还要坐船,不可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