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问天无语(第2/3页)

如斯无奈的事,就那么在眼前发生,而他们却没有半点办法。

他比任何人明白刘裕的心情,因为,他也尝过其中之苦。而刘裕的遭遇比他更是不堪,因为,一切已成为不能挽回的悲剧,终生的遗憾。

刘裕吐出一口气,虽仍是木无表情,至少眼神回复了点神采,颓然道:“我没事了!”

燕飞仍不懂如何回应。

刘裕朝他瞧来,道:“我真的没事哩!”

燕飞宁愿他痛哭一场,总好过把悲伤硬压下去,密藏心底。

刘裕缓缓吁出另一口气,沉声道:“我是不会认输的,不!永不!终有一天我要桓玄付上千倍万倍的代价,终有一天淡真会回到我的身旁。”

不知如何,燕飞感到心内涌起一股寒意,不是因为刘裕说话的内容,而是因为他说话的神态,每个字都像用尽全身的气力去说出来,尽泄其心内倾尽天下江河也洗雪不清的恨意。

燕飞叹道:“你是否感到老天对你很不公平呢?老天爷有时确很过分的。”

刘裕现出苦涩的表情,徐徐道:这根本是个不公平的地方,高门大族的人,自出娘胎便高人一等,我们这些乡农出身者,注定要为他们作牛作马,任由鞭鞑,从来便没有公平可言。不过,我并不会逆来顺受,有一天我会把一切改变过来。“又以目示意,道:”对岸就是边荒,我的事业会从这片无法无天的土地展开,谁挡着我,我便杀谁。“燕飞苦笑道:“我明白你的心情。”

刘裕点头道:“燕飞永远是我刘裕的知己,淡真的事将成为我心底里的秘密,今晚以后再不会提起她,但心里却永远不会忘记她。”

燕飞道:“我会为你保守秘密。”

刘裕感激地瞥他一眼,深吸一口气,道:“自淝水的大胜后,噩运像厉鬼般紧缠着我们,边荒集的首度失陷;千千被掳北去;安公和玄帅的先后辞世;北府兵的分裂;边荒集的得而复失;到今晚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儿入虎口,一切都是如此地令人感到无可奈何。但也逼使我们走上一条没有别的选择的战争之路,我们必须坚持下去,直至吐出最后的一口气。”

燕飞道:“不用如此悲观,当务之急是先收复边荒集,把局面扭转过来。你仍是荒人的主帅,必须振作起来。”

刘裕双目精光开始凝聚,沉声道:“未来光复边荒集之战绝不容易,我们的对手不但有聂天还、姚苌、赫连勃勃,还有到现在仍占尽上风的慕容垂。慕容垂绝不容边荒集再落到我们手里。这不单是战略布置的问题,更是面子的问题,他要向千千证明,你燕飞是及不上他的。”

燕飞心中欣慰,晓得刘裕非是畏难,而是回复斗志,肯面对可怕的现实。更感到他助自己救回千千的心意,所以,对眼前形势作出深到的剖析。

坦白说,他自己确有点害怕面对现实,只盲目相信必可以重夺边荒集,再配合拓跋珪,展开营救纪千千的鸿图大计。而事实上,即使他们粮草兵器弓矢供应无缺,可是实力悬殊下,明眼人均知,反攻边荒集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

没有人看好荒人。

司马道子并非因看好他们,所以为此与他们和解,只是想利用他们去牵制两湖帮,令桓玄无力封锁建康上游。

刘牢之也不看好荒人,所以,逼刘裕立下收复不了边荒集:水远不得归队的军令状,变相把刘裕放逐。

一天收复不了边荒集,他和刘裕将变成一无所有的荒人,失去了一切,包括希望在内。

燕飞默然无语,深切感受着刘裕所说的“直至吐尽最后一口气”这句话背后,辛酸凄寒的滋味。

刘裕叹道:“玄帅实在太看得起我刘裕。没有了北府兵这棵可遮荫的大树,我们脆弱的船队,将完全暴露在两湖帮船队的攻击下。如我没有猜错,两湖帮的战舰,将集结在巢湖,只要北上淮水,顺流而下,只两天的时间,便可以进攻我们在新娘河的基地,一旦新娘河被攻陷,将截断我们和南方的所有联系,孔靖肯帮忙也发挥不出作用,此事必须先解决,否则,我们将变成孤立无援的必败之师。”

燕飞真的不明白,刘裕是如何办到的,这麽快便从悲苦绝望里脱身出来,变回荒人精明的主帅,冷静地分析现在的形势。

道:“可否请守寿阳的胡彬帮忙?”

刘裕坚决的摇头道:“我既立下军令状,便依军规办事,如此方能赢得北府兵上下的敬重,更可以教刘牢之晓得,我刘裕不是和稀泥。如何可以打垮两湖帮呢?”

燕飞忽然神色微动,目光投往上游对岸的方向。

刘裕遁他的目光瞧去,在对岸离淮水里许远处,隐隐传来宿乌惊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