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十章 快刀斩麻

今天是七色馆开张营业的大日子。

吉时到,揭牌匾,烧爆竹,七色馆将踏入新的阶段。

龙鹰没法排除欢欣底下淡淡的哀思,令他伤情的是因他晓得再不一样。从诞生到开馆,是最动人的日子,所有积蓄着的意念,山洪般爆发,下一刻不知有何新的想法,带他们走往哪个方向;每个人都尽己之力,奉上自己的念头。在整个创业的过程里,充满不测的因素。大环境是强敌环伺,外贼虎视眈眈,能毁掉七色馆的攻击,浪接浪的冲击,全馆兄弟,等若共乘一艘在波锋浪尖上随时舟覆的船上,命运与共,同舟共济。

暴雨狂风,将在揭匾的一刻结束,从此七色馆从绚烂回归平常,纵然各式合香卖得火红火热,仍只属一盘生意,或间中有新合香推出来,比对起如混沌初开的从无到有,是另一回事。

人生如是,七色馆如是,天道循环,如树木花果,总要经历沧海桑田的变化,非主观意志可左右。

牌匾如期在天明前送来,以大红蜡纸包封,第一线曙光出现在东方空际,在众兄弟围睹下,升上横跨两铺的主位,未开封已气势逼人,大有君临西市之魄。

近二百兄弟,加上从附近铺子走出来看热闹的人,挤得两铺外的市街人山人海,颇有万人空巷的热况。

牌匾定位,采声雷动。

御匾不但是招牌,更是七色馆的护身符,一天李显仍在,没人敢来生事,任何不合法的,也变为合法。

龙鹰与站到一块儿的香怪、郑居中、李趣等互相祝贺时,宇文朔来到他身旁,欣然向各人说了一番吉利的话后,偕龙鹰离开人群,朝西市中心的广场走。

西市正从沉睡里苏醒过来,农民、商贩从各门进入西市,赶禽畜的、或运来诸式蔬果,从驴车、马车到手推车,洋洋大观的在广场市集,开档买卖,充满寻常百姓的生活气息和趣味。

宇文朔道:「他们想杀我。」

龙鹰仍未从喜庆的情绪回复过来,摸不着头脑的道:「何有此言?」

宇文朔道:「昨夜娘娘召我去见,着我护送太医大人到回纥去。」

龙鹰皱眉道:「她不晓得太医今次虽为出使,也是消灾,除小敏儿外,不容更不须有人护送?」

宇文朔道:「她说是皇上的意思,这个我相信一半。最关心太医安全的,肯定是皇上,然而皇上指名道姓的要我护送太医,且只是在下一人,非是皇上的作风,该是娘娘闻得皇上的忧虑后,与宗楚客那奸贼商量,定出此计,再由娘娘假传圣意,不到我不屈服。」

接着回答龙鹰刚才的问题,道:「娘娘说,由于在下和太医关系良好,太医说不定肯破例一次,此亦为挑选在下的原因。假如太医仍然坚持,在下送他到幽州算完成任务。」

龙鹰问道:「有何感受?」

宇文朔欣然道:「当然正中下怀,省去我很多工夫。」

龙鹰想问的,是韦后和宗楚客意图将他一起除去的感受,得到却是另一方面的答案。但也可看出,宇文朔这个硬汉子,对韦、宗等没丝毫惧意。

此计必得田上渊拍胸口保证,方可成事,否则就是自寻烦恼,大添难度。宇文朔绝非一般好手,而是当今中土有数高手之一,要杀他一人已不易办到,何况还有「范轻舟」和高深莫测的「丑神医」。

干掉宇文朔,乃韦后一方的心愿,可大幅削弱关内支持唐室正统的高门势力,情况等同田上渊处心积虑的布局害死独孤善明,却预料不到有宇文朔忽然冒起,取代独孤善明的位置。

在宗楚客和田上渊的筹谋运策下,韦后一步一步的实现她的女帝梦。

「范轻舟」就像老天爷掉下来的大礼,让他们可一举数得,拔掉「丑神医」和宇文朔两根眼中刺。

还有个考虑,令宗楚客和田上渊有「快刀斩乱麻」的必要,就是宇文朔着力调査「独孤惨案」的威胁,并因此案与符太的「丑神医」过从甚密。剩看宇文朔无微不至的监视北帮,起清北帮在关内的底子,且到今天田上渊仍未能在关内称霸,便知宇文朔是冲着田上渊而来,认为田上渊是「独孤惨案」的凶手。

此事可大可小,一旦给宇文朔掌握证据,能直达李显,谁都盖不住,皆因现时形势已变,武三思肯定来个落井下石,太平亦不会错过令田上渊万劫不复的良机。

所有原因加起来,宗楚客和田上渊方想出这么的毒计。

两人从南门走出西市。

离吉时尚有个许时辰,时间充足。在熹微的晨光下,悠然漫步。

宇文朔轻松的道:「只想问范兄一句,田上渊竟可以这般有把握吗?」

龙鹰哑然笑道:「从他的立场看,已非为有多少把握的问题,而是志在必得,不可能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