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罗网

萧云谏一顿。

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耳垂,道:“我倒是未曾想过这般多,只觉得喜欢,便应搁在身上。”

青鳞话被堵回了咽中。

他脸色稍作不对,却依旧勉强笑着。

凌祉又瞥了一眼那白狐围领,道:“既是喜欢,从前却鲜少瞧你戴。”

萧云谏未恼,笑着驳道:“怎得没有,今日便戴了。那屠妖大会前一日,我去修竹阁,不也是戴了?”

他眉目一转,柔和的眉眼却是婉转流出一味的妩媚颜色。

他又道:“师叔,可还记得那日之事?”

凌祉的目光落于他纤长白皙的脖颈处。

并着洒了一部分,仿若跌进了他的衣缘深处。

萧云谏指尖挑过自己垂落的发丝。

青丝绕指尖的美景,叫漫天霞光都逊了色。

凌祉轻咳一声,敛下了目光,道:“你的陷阱,备于何处?”

“城郊树林。”萧云谏随手指了个方向,“仍是昨日位置,距满芳楼近些。”

凌祉眉头蹙起:“又是满芳楼?”

萧云谏勾唇:“不过是为着引蛇妖上钩罢了,师叔莫要多心。”

多心二字他咬得重极了。

不知在说与面前谁人听。

青鳞咬着下唇,却是期期艾艾地说道:“满芳楼的女子可是极漂亮?我也想去瞧上一瞧。”

凌祉即刻厉声道:“不可去。”

萧云谏心下郁结,可口中还是道:“正是,毕竟青鳞这般洁白人——”

他话未说全,却也是同从前有了大大的不同。

凌祉只觉意外,许久方才说道:“你也少去些。”

萧云谏垂下睫羽。

先前这些话凌祉从未少说过。

只现下他却成了捎带的那一个。

若是换了从前,凌祉定然是要将整个无境峰的醋坛子都打翻的。

可从前又从前。

从前也亦非他以为的从前。

往日他未曾想明白过——

若非不是他心中也搁着凌祉,他又怎会只对着凌祉恃宠生娇?

旁人又何时入过他的眼帘?

只是晚了些。

可仍未到绝境。

萧云谏已有两日未曾好好阖过眼。

困意上了颅顶,叫他已来不及做过多的思索。

凌祉叹了口气道:“回去歇息吧,晚间还要守着陷阱。”

萧云谏却固执地望着凌祉,问道:“那你呢?”

他一双清澈的眸子直勾勾地瞧着凌祉。

他已然有些混乱了。

可说出的,却尽然皆是心中所思所想。

凌祉仿若要被那见底的玄色吸引进去。

很像。

那双眼眸除却泪痣,当真生的一模一样。

只是从前萧云谏的眼中多的是骄矜。

而如今,却因迷蒙,平添了几分柔意。

一如二百年前的自己初次见到他的时候。

即便他已为了救自己负伤,却仍是温和劝道:“快回去吧,这里危险。”

刻在心底,记了许多许多年。

凌祉倏地便从回忆中脱身。

他看向面前的青鳞,正是二百岁年纪。

恰好与他救了自己又身负重伤之时相符。

萧云谏未得到凌祉的回应,仍奋力睁着双目,不动声色。

青鳞却是绞了下手指,道:“凌祉哥哥,你不是应了我,要带我去转转这坪洲府吗?”

凌祉哥哥。

又是这个忤耳的称谓。

前几日还是凌峰主。

这日便成了凌祉哥哥。

倒没见青鳞唤他一句,云谏哥哥。

不过想来也是。

他同青鳞,还要差上几十年的岁数。

怎能叫上一声哥哥?

萧云谏未言语。

只睁着一双困顿的眼眸,目不转睛地望向凌祉。

凌祉轻咳一声,道:“回去吧,云谏。”

萧云谏瞬间塌下了肩膀,抿抿嘴,却仍是道:“好。”

凌祉一双含情眼中神色繁复。

终是定在了漠然之上。

萧云谏勉强一笑:“不必管我。”

回了房间的他便蒙上被子,昏天黑地地睡下了。

就像是在逃避一般。

只这一睡,险些未赶上时辰。

披星戴月地安置好了陷阱,他便又装模作样地进了满芳楼。

听着说书人惊堂木一敲,又是将他捏造的故事摆上了台面。

台下落座者皆唏嘘。

说书人又言说道:“这负心寡情的肖公子啊,便是日日眠花宿柳,去那——”

所有人呼吸一滞,等着说书人继续。

台下有一人撂了茶盏,随手敲了两下桐木桌子。

正欲转身离开之时,便听闻说书人又道:“去的就是那,满芳楼!”

萧云谏泼了整整一壶酒在自己身上,错乱着步子。

低垂的眼眸中却尽是清明神色。

从方才片刻起,他便只觉有一双眼眸凝视着自己。

许久未曾撒开。

待自己踏出满芳楼之时,那目光却是愈演愈烈起来。

青鳞被留于客来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