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临别
“主公英明。”
崔颂明白曹操此时询问自己,并非真的决意不定,而是一种尊重。
何况根据方才的激将与试探,蹋顿这儿已难以问出更多有用的情报。所以崔颂附和了曹操的命令,看着进门的亲卫把蹋顿堵上嘴绑了,拖去外头。
方才倒戈相向的士兵是乌桓与袁家混进来的细作,而另一半被杀的,则是宫中那位埋下的暗线。
曹操根据改进的情报系统,辛苦辨识了许久,把两边奸细放在一块,来了把借刀杀人。
完事后,他假装不知道另一半被杀之人的真实身份,命令卫兵们收拾遗骸,拉回去厚葬。
这样的曹操,确实与当年初见时以诚待人的曹老板不同,更像后世史书中记载的枭雄。
因而崔颂虽未改曾经亲近、玩笑的模样,却已在心中衡量了分寸,决不允许自己过界。
别人常说伴君如伴虎,曹操虽未称帝,如今平定北方的他,权势已差之不离。
崔颂心中微叹,再次想起荀彧。
他的局已经布下,哪怕未有万全的把握,也有七八分的成算。剩下二三分,全赖荀彧的一念之差。
崔颂犹想着心中之事,未过多久,前线传来大获全胜的捷报。
有中军师荀攸监军,敌将的几个单于、袁家残部均已伏诛。
至此,曹军未有太大的伤亡便平定了乌桓。
在此战当中,排兵布阵、筹措布画方面,张辽、荀攸居功甚高,但要论奇策、攻防乃至军械、军需等,唯崔颂功不可没。
曹操本欲回去后大封功臣,但想到出征前崔颂与他说过的那番话,他的狂喜与兴致立即去了一半,只在心中微微叹气。
回程初启,崔颂便已归心似箭。
虽然郭嘉身边有医术高超的貂蝉每日诊脉,但郭嘉的病与历史的阴影还是时刻盖在他的心头,让他心悸难安。
行至半程,曹操收到一封密报。
那是关于某人死讯的讣告。
曹操读完信,沉郁的目光看向崔颂,欲言又止。
崔颂深感不安,脑中有一个念头呼之欲出,几乎令他头晕目眩。可他死死撑着,舔了舔干涩的唇,艰难地开口:
“主公?”
曹操沉声道:
“华佗死了。”
崔颂愣在原地。
冷风穿透衣甲,吹过冰凉的脊背,他才惊觉自己出了一声冷汗。
“华神医?!”
“他突然服药而亡……谁也不曾料到。”
“怎会……!?”
忽然,崔颂想起出征前收集到的种种线索,立时有了猜测。
这个猜测,直到回城见到朝他挤眉弄眼的任父,才变作了定论。
华佗受到曹操猜忌不假,可他到底是一代名医,在民间颇有声誉。由于华佗死时曹军尚在返程途中,哪怕最快的信,一来一回也要月余——曹操的夫人丁氏(由于曹昂未亡,其嫡母丁氏并未归家)来不及问询曹操,便自己做了主,将华佗厚葬。
曹操虽然烦忧于自己的头风病,但他如今有任父这位“不逊于”华佗的名医,对华佗的死并无特别大的感慨。因为华佗在民间的作为,他让陈琳写了一篇悬壶济世的碑文,立在华佗坟前。
等到任父替曹操看完病,又被崔颂“借”回去给同样回到冀州的郭嘉诊脉的时候,他才被任父小声地告知了真相。
原来,华佗新研究了一个假死的药方,吃下去会全身发白发青,呼吸、心跳变得微弱,近乎于无,看上去就同死了一般。
既然知道曹操对自己的猜忌与不满,又不喜欢为曹操卖命,为了金蝉脱壳,华佗想也未想便拜托任父为他遮掩,自己服下假死药,倒地而亡。
在外人看来,就像是华佗因为悒悒不乐,服药自杀了。
问询赶来的丁氏倒不怕死人,拉了许多医丞,都说华佗已经死了,回天乏术。
丁氏不愿信,又等了一日,见华佗仍是这副模样,只得送华佗下葬。
“崔侯放心,郭侯之病,神医时刻惦记着,只待崔侯得了空,去益州寻他。”
益州,刘璋的地盘。
崔颂会意,看向旁侧的郭嘉。
郭嘉但笑道:“我与子琮一起走。”
乌桓已平,荆州刘表不成气候。若江东无此外援,则天下可定。
而主公身边,已聚集了各式各样拔尖的人才:文臣武将,谋士实臣,方技之人……何须忧也。
郭嘉与崔颂一样,对于高官厚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只因天下辐裂,人命磋磨,方才放下振衣濯足之心,入世为谋。
如今曹操权势已丰,身旁人才济济,天下之局渐趋安稳,即便他二人从中抽身,亦无妨碍。
最重要的是……根据华佗的诊断,他郭嘉之病已行至末路,少则半年,多则三载,随时有危重的可能。
所余的时日已然不多,他一刻都不愿耗费。何况子琮的心痹之症……虽说并无复发之势,却也不宜过度操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