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众叛亲离(四)

江遵脸色难看:“让开。”

持剑横在中间的郭嘉露出一个并不怎么友好的笑:“江士子,夜深了,我家郎主需要回去歇息。你就算再不懂得礼节,也该有点不惹人嫌的自觉吧?”

江遵的脸忽青忽白,他瞪着同样停下脚步往回看的崔颂,冷笑一声:“好好好,不愧是清河崔颂养的剑客,和你家主子一样牙尖嘴利——”

唰的一声,一道白光闪过。

一根细小的头发迎风飘落,让江遵闭了嘴。

郭嘉收剑入鞘:“好叫江士子知道,我不但牙尖嘴利,我的剑也不遑多让。”

江遵面若白纸,一下子又涨得通红。

他不敢与郭嘉直面对干,扭头向旁边的卫兵大吼:“你们都是死人吗?竟然容许旁人在太师府动刀动枪?!”

他恨自己丢了颜面,更恨这些卫兵竟然不出手制止,任他受辱。

这个地段站着的四个卫兵隐晦地翻了个白眼白眼。

他们当然是故意不出手帮忙的。

这个江遵,看着温文和善,一得势就本性毕露。

他记恨前几日被卫兵抓捕时受的辱,在太师面前上眼药,害得那天去刘府的卫兵全都扣了银饷,卫兵队长还挨了军鞭。

他们几人虽然不是受害者,但与那几个受害的卫兵感同身受,对江遵自然毫无好感。

反观郭嘉,虽然只在院中站了一会儿,但他不倨傲也不谄媚,言行泰然从容,与他们如邻家小友般交谈,又谈吐风趣。要帮着谁,该向着谁,还用问吗?

卫兵们心中不屑,但因为之前的教训,他们明面上仍维持着足够的恭敬,抱剑行礼道:“江公子赎罪,这位侠客动作太快,我等阻拦不及。”

“那你们现在为什么不将他拿下?他在太师府动手,端的是没把太师放在眼里。”

郭嘉佩正佩剑,悠悠道:“我对太师仰慕敬佩,没被我放在眼里的是那些扰人的跳蚤。”

“你在太师府中庭动刀动枪,还恐吓侮辱太师的幕僚,如何不是不将太师放在眼里?”

一直没开口的崔颂冷声道:“江士子怕是忘了,你如今还不是太师的入幕之宾。”

江遵哑然。他自成功获得董卓的青睐后,便一直以董卓的幕僚自居。激愤之下,竟把心底的隐念脱口而出,忘了他还未有一官半职这件事,一时间被崔颂堵得尴尬。

他正要解释一二,又听崔颂不疾不徐地加了几句,

“何况,江士子方才来势汹汹。不明就里的,还以为江士子欲在这太师府的中庭对我狠下杀手。郭剑客身负保护我的职责,自然要拦下江士子,略作警告。敢问江士子,此事怎就扯上‘不敬太师’了?若你认为‘在太师府动手’,就等于‘不敬太师’,江士子先前对我张牙舞爪、大呼小叫,是否也有‘不敬太师’之嫌?”

“我……”

崔颂不等江遵反驳,厉声道:“还是说,江士子竟然有如此大的颜面,竟能代表太师——只需要你稍有不满,就能任意给人扣上‘冒犯太师’的大罪?”

“我看‘任意给人扣大罪’的分明是你!”江遵深吸了口气,他知道今晚在崔颂与李儒面前表现得太不冷静,试图找回风度,“我只是想与你好好说一会儿话,你不理不睬便也罢了,竟还污蔑我要对你下毒手?”

“怕是江士子耳朵不好使,听不懂‘不明就里’四个字。”崔颂道,“瓜田李下。若我是你,此刻应当回房研磨书论,而不是在这做疑似‘威胁’的不齿之事。”

“我问心无愧……”

“若江士子仍要与我纠缠,不如我们去太师面前对峙,让太师替我们分辨分辨?”

江遵脸色忽明忽暗,用力甩袖道:“未这等小事打扰太师,亏你说得出口!”

说罢转身就走。

卫兵的眼中现过一分嘲弄,对崔颂二人行礼:

“崔士子,夜深了,吾等护送二位一程。”

宵禁后不可随意在城中走动,崔颂心知这点,回了一礼:“有劳了。”

几人正要离开,另有一个卫兵从弯道趋步而来:

“二位且慢。太师说,深夜把二位叫来,实在过意不去。二位不若在太师府住下,也好免去奔波之苦。”

崔颂与郭嘉对视一眼。

这番话说得颇为客气,可董卓若是真的念及他们二人来去不便,早在他离开会厅的时候就该提了。现在才找人过来说,更像是临时起意。

到底是董卓反应太慢,还是他……存了试探之心?

“多谢太师。”

不管怎样,崔颂与郭嘉都承下了董卓的这番“好意”。

无论是真心还是试探,对二人来说并无区别。与其大半夜地跑几公里回去睡觉,不如接下这主动送上门来的五星级豪华酒店套房。

崔颂与郭嘉两个都是务实之人,自然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