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二章 赤诚撼天

重山河麾下的五百名战士在祖年的带领下返回坐忘城,在由北门进入城中时,正好遇见了匆匆赶至的贝总管、伯颂等人。

伯颂见五百人马去而复返,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对身边的铁风低声道:“幸好重兄弟总算没有失了理智……”

却听得贝总管以同样低的声音道:“重尉并不在其中!”

伯颂一怔。

这时,祖年翻身下马,向前抢了几步,跪倒于地,嘶声道:“贝总管、南尉大人、东尉大人,北尉大人已领‘清风三十六骑’奔袭卜城阵营,恳请速速定夺!”

伯颂心头“啊呀……”一声,暗忖原来返回城中的只是重山河手下的人马,他自己却仍是离城而去了,这岂非更为危险?

铁风对祖年道:“你起来说话吧——情况究竟如何?”

祖年依言起身,将前后经过飞快地说了一遍。

铁风听罢立即道:“以‘清风三十六骑’与重兄弟的速度,一般人已不可能抢在他们与卜城战士交战前将之截下——除非重兄弟自己主动中途而返,不过以他的性格,这种可能性更小!”

贝总管颔首表示同意铁风的分析,并补充道:“双方人数的众寡不言自明,现在的关键就是重兄弟及‘清风三十六骑’能不能脱身返回坐忘城的问题,而不是胜负的问题!”

贝总管对形势的估计并不乐观,而众人知道这也是必须面对的事实。

伯颂有些焦灼地道:“依总管的意思该当如何?”

贝总管神色凝重地道:“由重尉将让五百战士折返坐忘城这一点来看,大致可以推断出他的用意并不是与对方持久作战,而只是要利用‘清风三十六骑’的精锐、灵动完成一次突袭,所以其策略应是速战速退,绝不会与对方缠战。这样一来,若遇上的不是卜城精锐,对方是难以阻止重尉将计划的实施的,他应该无恙——但若是遇上对方的精锐力量,那么非但他们难以脱身,一旦有更多的人马出城施以援手,恐怕会被卜城战士截断后路,被迫在没有地利可言的百合草原上与对方决战……”说到这儿,他没有继续分析下去,而是沉默了片刻,方沉痛地道:“贝某的意见是我们只能等待,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不久将有一场暴雨降临,在这种时候休说出城接应重尉将,就是找到他都不易!”

铁风抬头望了望夜空,又看了看祖年及其身手的五百名战士,沉声道:“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伯颂最后点头。

果不出贝总管所料,当众人在焦虑不安中等待了不到半炷香时,一场狂风骤雨便席卷而至了。

贝总管、铁风、伯颂不得不退入北尉府中,而曾随重山河一道出了城后又折回的五百战士却不愿避雨,一行行、一列列地伫立于北尉府前的广场上,仿佛成了五百尊雕塑,五百人众的方阵竟没有任何杂音,只听得雨水不停歇地冲淋着甲胄的“沙沙……”声。

尽管知道五百战士不是借此对自己三人的决定的无声抗议,而是因为自责没有随重山河一起出生入死才这么做,但贝总管、伯颂、铁风仍是感到心情沉重,再也无法在北尉府中安坐,不约而同地朝外走出。由北尉府透出的灯光将广场上五百名坐忘城战士的身影映衬得影影绰绰。

伯颂心头忽然升起一股悲壮之情。

就在这时,进入这个广场的一扇侧门忽然很快打开了,两名北尉府府卫飞快地冲入广场内,嘶声禀报:“报——北尉大人与‘清风三十六骑’遭遇围杀,三十三人中仅有一人生还!”

每一个字都如一记重锤般重重地敲击在众人的心坎上,语音已落,偌大的广场竟仍是一片死寂,只闻“沙沙沙……”的雨落之声。

生还的一人绝不会是重山河——场中每一个人都明白这一点。以重山河的性情,怎么可能在随他同去的“清风三十六骑”悉数被杀后独自一人返回坐忘城?

雨忽然变小了,并最终停止了。

只有屋檐上的雨水仍在淅淅沥沥地滴落着,在屋檐下方的水沟中溅起一串串的水涟。

在两名北尉府府卫的身后侧门处又出现了一道蹒跚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走向广场这边,其动作显得笨拙而缓慢,就像一个喝了太多的酒的醉汉一般。谁也无法看清他的脸容,因为他的头发杂乱无章地披散着,乱发遮去了他大半张脸,而露在乱发外的一小部分又是鲜血淋漓,所着衣衫也已是破烂不堪。

谁都明白此时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人定是“清风三十六骑”的惟一幸存者,他脸上的鲜血只能是来自于他自己头部的伤口,否则在暴雨中早已被冲刷得干干净净了。

在数百双目光中,那人摇摇晃晃地向贝总管、伯颂、铁风三人这边走来,他走得很慢很慢,让人感到他所有的力气都已在那场血战以及之后的突围返城过程中消耗殆尽。有好几次,他都几乎要摔倒了,却又奇迹般地重新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