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许久之后,眼中的泪水终于干涸,魔主低下头,看着桌面上老旧的划痕,或许在多年前曾有小孩也坐在这里,用着小刀歪歪曲曲地刻了几个字,太多年月过去,如今已看不清楚。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中空下的那一块地方,好像终于在这一刻被填满。
只是他为什么会选择遗忘这一切呢?
茶肆中南来北往的客官们还在听着说书先生说着那些早已远去的故事,谁也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白衣的青年哭笑了一场后,便默默离开了。
魔主询问了几个赶路的车夫,终于去了上鹿丘,这里前些时候刚刚下过一场大雪,举目望去,四处一片银白,在日光下熠熠生光。
他穿过这片茫茫的雪原,路过冰封的镜湖,终于来到那座矗立了数百年的伽蓝塔下,如今此处的禁制于他而言随手便能破开。
吱嘎一声,他推开佛塔破旧的木门,走了进去,一道日光跟着他从门外照射进来,无数的尘埃便在那光亮当中缓慢浮游,时光好像也在这里放慢了脚步。
木梯年久失修,有几处已经断裂,孤零零的木板搭在那里,摇摇欲坠,岌岌可危,魔主面色未变,从上面踏过,却也没有发生。
他来到这座佛塔的最高一层的那间房间,漆金的佛像如同百年前一般立在那里,只是上面落了尘埃,多年也无人拂去,地面上有一滩暗红的血迹,应当是当年殿下所留。
史书上记载,清和太子是死于熙明十六年。
他便是死在此处。
魔主低头看了那摊血迹许久,最后蹲下身,小心的抬起手在上面抚过,似乎又温热的血液从他的指尖流淌而过,他微微出神。
许久以后,他起身来到了窗前,向远处眺望,入眼处依旧是千里茫茫的雪原,远处有鲜红的旗帜在风中高高飘扬。
他并不知道,在一百七十余年前,他的殿下也曾站在这里,在倾盆的大雨中,茫然地寻找着星如的身影。
他在这伽蓝塔中待了两天两夜,于第三天的破晓时,回到魔界中。
魔界前几日也下了场大雪,黝黑的土地被皑皑的白雪覆盖,映着一点昏暗的日头,天地倒是比往日更加明澈许多,还有很多魔族不太适应这样的光亮,捂着眼睛四处乱窜,还嗷嗷乱叫,有个没看路的魔族像只天真无辜的幼崽一头撞进了魔主的怀里,然后就被陛下冷酷无情地踹进了不远处的晴雪中。
魔族在一瞬间甚至没有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掉进了冰窟窿里面,被魔主踹过的地方疼得厉害,而后来落在冰面上的屁股也隐隐作痛,双重夹击之下,魔族只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要疼掉了。
但这完全是个多余的忧虑,他现在这个样子明显没有脑子这个东西。
流珈见魔主回来,连忙上前向他报告了这几日魔界中的琐事,说是琐事真的就是些琐事,只要魔主不带领他们攻打天界,占领人间,魔界恐怕在短期内都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魔主沉默地听着流珈说完,冷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挥挥手让流珈退下,然后一个人回了寝宫当中。
他刚一踏进这座有些空旷的寝宫当中,便被桌上的几枝桃花吸去了所有目光,魔界与人间这个季节可都没有桃花盛开,那这花是谁送过来的答案也不言而喻了。
只是不知道风渊是用的什么法子,桃花放在寝宫当中这么长时间,也一直没有枯萎,魔主将花拿在手中把玩,挑了挑眉,忽然笑了起来。
笑得莫名其妙,许久后他脸上的笑意才全部褪去,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嘴角,感觉自己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不知道跳了登仙台后该怎么找回自己的记忆,他有点想试试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将魔主的身影笼罩在一片阴暗当中,他握着手里的桃花,一直没有松开。
月凉如水,长风裹挟着细小的雪粒从天际滚滚而来,更始城外花开更盛如同一片燃烧的火海,无数碧绿的藤蔓攀爬上高大的城墙,映着浅红色的月光,碧绿的卷须正在缓慢地生长,酆河之水绕过这种鬼城缓慢的流淌,河面倒映着月光与花海,这条血河便一直绵延到须夷山下,山上松柏森森,鬼气弥漫。
九幽境外一切如常,只是九幽碑灵自从上回被魔主反问了个问题后,一直有些萎靡不振,如今见了梦枢来,竟然也懒得搭理,连一句礼节性的问候都没有了。
梦枢见状,心道这九幽境中果然有问题。
他在抬手在九幽界碑上敲了敲,问他:“里面怎么回事?”
碑灵一脸茫然,奇怪地看着梦枢,回问他:“什么怎么回事?”
梦枢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作为碑灵,竟然连自己管辖的地儿出了事都不知道,委实不够称职,他站在九幽界碑旁边,犹豫良久,他之前答应风渊只是在九幽境外看上一眼,只是如今这个情况,不进去的话怕是什么也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