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再见陈见夏(第4/5页)
她隐隐觉得奇怪,但更多感到的是烦躁。临下班忽然要搞这个,出完正好赶上去虹桥的地铁最堵的时间。
搞定的时候她们这个区域只剩下Serena还在。陈见夏打电话确认了Jim在他20层的大办公室里,跑步去了打印间,将资料用带公司logo的白色A4大信封装好,双面胶封口,一看时间,再不走就要误机了。
她将信封递给了Serena:“Jim要的一些资料,你帮我送过去吧。”
Serena乖巧点头:“现在吗?我马上就去!”
周五晚上航班紧俏,公务舱都是全价,没法享福了。见夏紧赶慢赶终于在最后的登机广播前上了飞机,竟然是满员,行李架没有位置可放登机箱,她跟着空姐走完了几乎大半个经济舱,最后空姐说,我给您先放去公务舱吧,下飞机时候您顺道取下来。
或许是没想到小小一只铝合金登机箱那么重,空姐举箱子时失了手,还好陈见夏在旁边一直虚扶着做准备,及时托住了,箱子没完全砸下来。
左手腕刺骨地痛,她忍不住叫出声。见夏缓了一会儿,尝试动了动腕部和手指——骨头应该没事,只是扭到了,腕部连接处迅速肿起了一个青筋大包。
空姐吓坏了,一个劲儿道歉,见夏苦笑:“我刚才应该帮你一起举的,没事。”
坐在公务舱第一排的姑娘戴着墨镜口罩,遮得严实,但从头脸身材比例就能看得出应该是个美人。她站起来,扭过身,从墨镜上方的空隙朝她俩翻白眼,见夏无言以对,毕竟刚才箱子如果掉下来,可能会砸到人家,谁都会生气。
“不好意思。”她向女孩致歉。
坐在第一排角落靠窗位的男人一直戴着耳机,直到漂亮姑娘起身,才终于注意到这场小骚乱,转过了头。
陈见夏左腕再次传来尖锐的疼痛,一直连接到心里去。
八个公务舱座位,和这两个人斜对着的第二排刚好都空着,见夏为了躲避他的目光,迅速坐进了靠窗内排,消失在他们视线的死角。
见夏定了定心神,用右手招呼空姐低头,借着机上的噪声对她耳语:“我要办升舱。”
顺便展示了自己的手腕,上面那个鼓包愈发明显。空姐又忙不迭道歉,见夏笑笑,声音压得更低:“实在是疼,我坐这里缓一缓,你帮我办了可以吗?我补全额差价,不是要拿手腕吓唬你。”
小空姐羞赧一笑,轻声说,别别,您坐,机票给我,我去找乘务长。
于是她便坐下了,仿佛自己从一开始便是公务舱的乘客。
是他吗?未免太巧了,是看错了,一晃眼,太慌了而已。一定是看错了。
和旁边那个漂亮女孩是一起的吗?是女朋友吗?
他也从上海飞?他之前在上海?
见夏自己也说不清她留在这里究竟是想做什么。
仿佛老天故意捉弄一般,飞机遇到流量管控,迟迟不起飞。弄掉行李的小空姐回经济舱去做安全检查了,公务舱的乘务长例行与每位乘客打招呼通报航班的情况,给他们续水,拿毯子。
见夏很努力想要听清乘务长对视线死角那个位置的男人说了什么,开篇肯定是“某先生您好”。会姓李吗,会是他吗?
恍惚中乘务长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半蹲下说,陈小姐您好,刚才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我们已经联络过航司给您办理免费升舱,离起飞还有一段时间,您看您喝些什么,橙汁、矿泉水、咖啡……
乘务长见她神色不对,问道:“您手还好吧?”
很疼,但很好,她感谢这只手,给她这一脸恓惶找了充足的借口。
“没事,真的没事。”她摇摇头。
“您太体谅我们了,真是不好意思。”
陈见夏问自己,坐在这里做什么呢?是想着万一是他,能假装偶遇、讲几句客套话?还是起身拿行李时让他知道,她陈见夏也混得很好,他们都是公务舱的乘客?
实在太可笑了。
她的确伤了手,升舱是应该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慌什么,陈见夏你慌什么。
Simon在新管培生入职时对Serena说起过,恭喜你轮岗到Jen的部门,她带出来的人,都非常……镇定。
Simon的用词总是很奇怪,或许因为不够熟练,反而有种直觉的准确,比如夸奖女歌手的声音有风尘气,比如说Jen的优点是镇定。Jen不党不群,和同事都淡淡的,Jen不在乎和一个男人有没有承诺与未来,也能面无表情听完神经紊乱的母亲长达十几分钟的脏话痛斥。
但她不是Jen,无情无感地看着小女孩坐在靠窗位置上拍照片的Jen,轻描淡写地说我第一次坐飞机觉得山脉像铁罐曲奇的Jen。
她只是陈见夏。
“李燃,你看下面那座山,像不像曲奇饼干?”
“傻子,”李燃懒洋洋地探身过去,忽然睁大了眼睛,“还真有点像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