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殷妙胳膊夹着好几个袋子,泪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

借着楼道内昏暗的灯光,她摸出钥匙打开家门。

屋内只开了一盏光线暗淡的顶灯,玄关正对面的墙上人影憧憧,不断摇曳晃动。

看起来像是《西游记》里盘丝洞的蜘蛛精在作法。

她被吓了好大一跳,手里的钥匙“锃”地掉到地上。

急匆匆地冲到客厅,殷妙瞪大眼睛一看。

——她的母亲孟芊女士正头戴降噪耳机,对着视频练习广场舞。

夜阑人静的时辰,她独自站在客厅空地上,一会儿伸展胳膊踢踢腿,一会儿捏着兰花指转个圈,那些起伏摇摆的影子就是她搞出来的。安静的环境,孤独的舞者,场面一度显得十分诡异。

殷妙松了一口气,无奈地喊道:“妈,你在干什么呢,吓死我了!”

孟女士见女儿回来了,连忙摘下耳机:“我在排练新动作呢,下周我们要跳这个舞的。”

“那你戴着耳机干吗?怎么也不开灯?”

“太晚了,我怕吵到邻居嘛。”

作为小区广场舞社团独领风骚的当家台柱子,孟芊女士对于舞蹈事业投注了巨大无比的热情。

热情到深更半夜还戴着耳机练舞,恐怕连高三复读生都没她这样钢铁般的意志力。

殷妙往屋内看了一眼,没见着其他人。

“我爸呢?还没回来吗?”

“他去黔市出差了,下周才回得来呢。”

殷妙的父亲殷奇峰是位地质学教授,因为工作原因经常出差,他的毕生理想就是向徐霞客看齐,踏遍华国的大好河山,顺便考察各地地形地貌,进行记录和研究。

殷妙打开家里的灯,顿时满室亮堂,恍如白昼。

她拎着手里的袋子进到厨房,嘴里叮嘱道:“锦书上周回了趟老家,给你和我爸带了点她们自己包的东北大饺子,我都给你放冰箱里了啊,稍微热一热就能吃。”

孟女士跟着她后面,表□□言又止,似乎有话想说。

“怎么了妈?”殷妙被她看得心慌。

“我听说,你最近交了个德国男朋友,真的假的啊?”孟女士轻轻地问。

殷妙

条件反射地反驳,连音量都上去几分:“没有!你听谁说的,没这事!”

“妙妙,妈妈不是要反对你啊,但我们家还是得找个华国女婿,就你上回那个小徐,小徐那样浓眉大眼的就很好,小伙长得多精神啊,怪不得能当飞行员呢。”

她往前走近一步,对殷妙进行谆谆教导:“你说这个德国人么个子是挺高的,金头发绿眼睛,长得……帅是老帅的,和我喜欢的阿汤哥一样,但不会讲普通话就是个大问题啊,我和你爸可说不来洋文的,这以后没办法交流的呀。”

殷妙头疼地捂住脑袋:“妈你想多了,他就是我一客户……等等,你怎么知道他长什么样?”

“我看过照片的呀。”

殷妙愈发狐疑:“你哪儿来的照片?”

孟女士眨眨眼睛,分外无辜地说:“小凡给我发的照片啊,他说上次在迪士尼碰到你们了呀。”

骆、羽、凡。

殷妙咬牙切齿,恨不得即刻飞过去掐死他。

“不是那样,他真的就是我客户,上次……上次也是谈项目呢。”

“哦,去迪士尼谈项目啊?”

“……”

孟女士看着殷妙快炸毛的样子,连忙顺毛捋道:“好啦好啦,我不干涉你,你自己看着拿捏。”

她转身出了厨房:“你给我留个灯,我去你骆阿姨家一趟。”

殷妙诧异:“这么晚了你还过去?”

“嗯,我有几个动作想不好,让她帮我顺一顺。”

孟女士出门后,殷妙泡了杯咖啡,准备再过一遍明天那场同传的资料。

这个智慧医疗的项目不是她接过最难的翻译任务,但不知怎么回事,她总觉得发言嘉宾的讲稿逻辑割裂感十分严重,虽然称不上驴唇不对马嘴,但是话题中心明显偏离,上下文之间也缺少联系。

会不会是因为方向太偏技术性了,所以自己理解不到位?

她又调出之前整理的背景资料,准备再把整个框架好好过一遍。

有备无患总是对的。

手机震动,路德维希给她发来消息:「明天早上来接你?」

殷妙放下咖啡杯,垂眸看着这条信息。

身上仿佛还残留他外套的味道,清

冷的松木后调。

属于路德维希的气息像张绵密的网,无孔不入地将她包围。

她心绪混乱地删删打打,思考着如何回复。

家里的大门突然被急促拍响,邻居焦急慌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妙妙,你快出来看看,你妈走楼梯摔了,现在起不来了!”

殷妙脑袋里“轰”地一下,失手碰翻桌上的咖啡杯。

*

京市人民医院病房里,穿着白大袍的急诊医生对殷妙宽慰道:“从片子看没什么大问题,腰部肌肉轻微拉伤,左脚踝骨裂要打石膏,家属别太担心,今晚先住院观察,要是还不放心的话,明天再做个全身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