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清明上河图(17)

卿八指指那些还没灵性的画灵, 道:“你杀了李悦神魂,那些画灵怎么办?”

余老师望着那边还在撞击鲛纱,试图四处跑动的画灵, 再瞧瞧里边失去神智的农夫和蜜思张,道:“他们这样挺好, 回归本能, 各司其职。”

“余老师,”卿八声音微冷,“你没有资格为他们做决定。”

“杀了李悦神魂又怎样?”余老师声音也很冷,“这是他俩欠我们画灵的,若不是他俩,他们又如何会失去灵性?”

“没有他俩, 我们画灵会在画里活得自由又自在。”余老师又道。

卿八慢条斯理地开口, “余老师, 我想你忘了一件事。”

余老师望向卿八,一向阴沉不讨喜的面容愈发阴冷。

“没有楠山和李一民, 就没有画中世界,更没有画灵的存在。”卿八道,“画灵不能忘本。”

卿八视线转向楠山和李一民,道:“他俩确实因一己私心,将画灵世界弄得一团糟,将我们画灵生活也弄得一团糟,还让我们画灵卷入他们这一团乱七八糟的事里来,但是,没有他俩,就没有我们。”

卿八又望向小虞,道:“小虞, 楠山和李一民若是治好了那些画灵,”卿八手一指鲛纱内横冲竖撞的画灵,道,“他们再彻底离开,你愿不愿意放他们离开?”

她视线又落到张叔、铁牛等人身上,问:“你们呢?”

“我希望你们经过郑重回答。”卿八开口,“不要置气,更不要心软。”

卿八来自高武世界,行事依托因果。

画灵因楠山和李一民而生出,画灵便欠两人一个重因,两人为争夺画灵又做出种种举止,画灵欠还他们生恩便已偿还,之后两不相干。

正如父母与孩儿,生恩消磨与父母磋磨之后,子女不再认父母。

但若弑父弑母,便有些太过。

她那个世界,弑父弑母为大罪,不知其他世界如何,她既受此等教育长大,行事便甩不脱那个世界的痕迹。

当然,她虽有自己行事规则,但不会让旁人都按照自己心意行动。

楠山和李一民是他们的父母,不是她的,他们下场,该由所有画灵决定,而不是她,或者余老师决定。

所以,她不会左右画灵意见,她尊重他们的决定。

小虞侧脸,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她咬紧嘴唇,哑声道:“滚吧,滚得远远的。”

哪怕被楠山那般对待,冷静之后她依旧不愿楠山死亡,对父神的喜爱与尊敬,早已刻入他们骨子里,随他们诞生而一并生出。

不过,他们再也不能如以前那般,纯粹爱戴了。

铁牛犹豫片刻,道:“如果他能将那些画灵灵性修好,我愿意原谅父神。我很乐意,为父神夺得他的名誉。”

他捂捂胸口,想起以前和楠山一起度过的日子,道,“我可以原谅,但等他们恢复灵性,问问他们原不原谅吧。”

铁牛想起卿八对余老师说的,你凭什么代表画灵,他没被失去个过灵性,他也没法代表那些失去灵性的画灵原谅。

张叔、牛婶、秀才夫人、懵懂的稚童等等,都选择了原谅。

不过他们望向楠山的视线,也都有了不同,难过,但又解脱。

李一民望着为自己据理力争明事明理的卿八,以及大度原谅他们的画灵,忍不住感慨道:“楠山,我们以前错得太远。”

将画灵当做工具,肆无忌惮的伤害,正如昏君将百姓当做猪猡,万事只从自己考虑,而从不考虑画灵的感受。

不知不觉,他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楠山也忍不住反省,默默愧疚。

他想夺回《清明上河图》的署名,这没有错,可是他夺回的手段,不该是利用画灵。

以前他可以理直气壮地想,他是完成他的执念,而在完成执念过程中,牺牲是必然的。可若换到画灵立场,他有什么资格理所当然地让他们牺牲呢?

他比自己想象中的卑劣。

迷失初心,难怪无法再修补画灵。

画灵的生出,只有纯粹的喜爱才能生出,他对自己笔下人物的爱变了质,画出的人物自然无法再生灵。

李一民道,“楠山,找回当初画《清明上河图》的初心,我们还有补救方式。”

“是。”楠山应道,“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是我们做错了。”

楠山点头,“当初为何画那个隐士?”

李一民摸摸山羊胡,笑道:“我记起来了,当初将这隐士和农夫安排在一起,是因前一晚读了五柳先生的诗,隐士即农夫,农夫即隐士,隐士怡情山水,农夫自在山水,隐士奏乐而起,农夫和歌而唱,岂不美哉?”

“治年盛世,农夫亦有纵歌轻狂之时,岂不是更说明齐朝国泰民安?”

李一民摸摸山羊胡子,侃侃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