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卫繁嫁衣红妆,捧着扇与楼淮祀一道向卫询与国夫人盈盈三拜。
她妆容富丽、嫁衣合宜, 发饰钗环无一不妥帖得体, 可到底岁不足, 身量小了些,脸颊稚嫩了些,跪那再端庄都似小儿过家家。
国夫人眼中噙泪, 脸上却带着笑:“我家繁繁,终还小呢。”半懂不懂就要嫁作人妇了。叫管嬷嬷将人搀起来, 拉过楼淮祀的手, “阿祀, 可要待我家繁繁好。”
楼淮祀收起平素的笑颜,长揖一礼:“不敢相负。”
“好, 好。好!”国夫人满意了, 又拉过卫繁的手, “出了门,拭把泪, 记着不许回头张望,繁繁记牢了。凡事向前看,不要掉头来, 不要盯着脚下, 要望得远远的,望到看不到地方去,懂吗?”
卫繁有些懂,又有些不懂, 却答道:“祖母,我记下了。”
“去,拜拜你的老子老娘,生养不易,记得时常家来看看。”国夫人又指指下手坐着的卫筝许氏。
卫繁和楼淮祀又双双跪别卫筝与许氏。
许氏捏着手帕,沾着眼角,想哭又不敢哭,又在肚里将娶走女儿的楼这“小畜牲”埋怨几句,有心瞪女婿一眼,想起自己送的那堆婆子,转而心虚起来:“你们好好过,别吵嘴,吵嘴也别闷着气……多的娘也不啰嗦,哦,好好执家,好好孝敬公婆,事夫恭顺……”
卫繁不住点着头,楼淮祀深觉自己好似罪大恶极,让卫家骨肉分。
许氏有所顾忌,卫筝可不管,握着一方与许氏一模一样的手帕,哽泣不已。楼淮祀呆了呆,他家泰山真是不拘一格啊,好在卫筝有美姿容,哭得也讲究,还怪好看的。
卫筝先嘱咐女儿:“受欺负跟阿爹说,阿爹给你做主。”
卫繁忙不迭点头。
卫筝再嘱咐女婿:“晚间吃席,早点请我去。”
楼淮祀忙应声:“一定一定。”
气得国夫人一滴老泪在眼尾怎么也掉不下来,皇家派的赞礼就没见过泰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忙道:“乐起,新郎新妇莫误吉时。”
丝竹声喧,卫繁捏紧手中的泥金扇,直捏得指尖发白,偷偷将扇子往下移了移,露出双眸,将祖父祖母、父亲娘亲一一看进眼中,余光中卫放与卫絮几人站 一处,均露出不舍之意,连于氏都拿手帕拭了拭泪。卫繁抿紧红唇,眼眶发红,直恨不能投入国夫人怀里痛哭一场倾诉离意,出了卫家门,再回来便是楼家妇了。
楼淮祀知她心中难受,弯下背,手一伸一环将人背在了背上,卫繁吓了一跳,忙腾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肩膀,又想起许氏与于氏千叮咛万嘱咐不能弃了扇子,忙手忙脚乱用另一只手握牢扇子。
楼淮祀道:“祖父祖母,阿爹阿娘,三日回门我就和繁繁来看你们。”
“混叫,要叫岳父岳母。”卫筝吹吹胡子,“你爹你娘在将军府呢!”
许氏悲怆:三日回门见面后,她女儿就要动身去栖州喽,悲矣。
赞礼偷偷擦了一把汗,好在婚期地春时呢,要是酷夏,他得汗流浃背,再没这般又体面又糟心的婚事了。
卫繁被卫筝逗笑,伏在楼淮祀背上,她楼哥哥的背不算宽厚,她却莫名地安了心,想随他去海角天涯,想回头再看一眼家人,又忍了下来,她得牢记祖母的话,往前看,看得远远的,楼门重重,灯火煌煌,似无穷,似无尽,她垂眸,看到楼淮祀背上绣得一朵吉云,流转婉约。
她与他将自此携手一生,是喜是忧,她心中竟无一丝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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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夫人目送着小儿女出了家门,年老眼花,远一点就看不得大真切,离了座往外走了几步,卫絮与管嬷嬷忙上前搀扶,老太太看几眼,还嫌看不分明,又往外走了几步。
管嬷嬷道:“老夫人,可不能再送了。”
国夫人这才回过神:“对对,不能再送了。”
卫放嫁了妹子,挖了心肝似得疼,见自己祖母也不舍,凑过去小声道:“要不,孙儿去把繁繁抢回来?”
国夫人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胡说。”
卫放叹气嘀咕:繁繁要不是许给了阿祀,他定要抢回来,张口道:“大姐姐、三妹妹都留家里招婿算了,再不许出去了。”
卫絮飞快地眨了眨双眸,心里暖而绵。
国夫人连打了卫放几下,出了点气,道:“你争点气,早点娶新妇,多给我生几个重孙儿,重孙女,祖母记你大功。”
卫放本想说,娶新女无趣得狠,稚童可厌,念着祖母难过,张口道:“听祖母,我纳上十房八房的妾室,再生百八十个儿女,百子千孙。”
国夫人生怕卫放真存了这念头:“倒也不必这么多,养不了。”
从来养儿不易啊,抱怀里,扛肩上,捧着逗着骂着,晃眼自己鬓边霜白,子也离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