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真为难
“都晚上了,妹妹怎么还忙着呢?”
她走过去,忍着恨意挨着沈羲在炕沿坐下来。
“反正坐着也是坐着,倒不如忙乎忙乎。眼瞧着都三月了,天气一热,我这里还连夏鞋都没有做出来。再不上进,恐怕要叫人笑话了。”沈羲也笑着,一面放下针线,一面让元贝上茶。
各家公子小姐四季衣衫都是有定例的,沈家也不例外。
可是规矩到了二房这里,便就成了一纸空话。下晌空闲时沈羲曾打开所有柜子看过,除去值钱的物件儿没几样,竟连她的衣裳都还大多是从前的,料子质地都好,就是不合身了。就近的合身的,却全是些低等料子,前世里她身边几个大丫鬟都不爱穿的。
公中嚼用都是先且列了单子,各房里都有份,但如今长房是长房,三房是管家主母,二房就白白撇开去了。
现如今掌家的虽不是长房,可是苛扣起二房来,她们长房未必没伸手。
沈歆脸上笑容果然就涩了涩,不过她转而就道:“妹妹果然长大了,倘若母亲知道妹妹这样知上进,必定很欣慰。你道我为何此刻又来了?却是我母亲特地让我来的,说是妹妹这般通情达理,来日你就是我的亲妹妹!”
此刻她热情得都恨不能直接贴在沈羲身上。
沈羲抚着杯子,却只淡淡笑道:“伯母客气。”
沈歆这里端了茶,扫了圈屋里,又说道:“怎么不见裴姨娘?”
“姨娘回房去了。梁哥儿下晌在外头跑出满身汗回来,听说着了些凉。怎么,姐姐有事寻她?”沈羲摇着扇子,不紧不慢说道。
“不不。”沈歆连忙摆手,“只是刚好想起来先前你说要拿那首咏梅诗给梁哥儿当课本,所以才顺口问一句。”说着觑了觑她脸色,绞绞绢子,又接着道:“先前那首诗,我后来回味了下,倒确是极妙的,尤其是那笔迹,越想越妙极。不知妹妹可否再给我看上两眼?”
“看不了了。”沈羲下巴微扬,望着横在窗外的那片芭蕉叶道:“早就让人拿去给梁哥儿了。”
沈歆怔住,忽地把背挺直起来:“你怎么手脚这么快!”
沈羲扭头望她半晌,索性把身子转过来:“有什么不对么?不过是首诗文而已,我本来就是给他的。”
沈歆急得脸色绯红,掐了半刻手心才勉强按捺住骂她的冲动。她倒没想到她竟然这般沉不住气,这拿到手都还没捂热呢,就那么急巴巴地去给沈梁献宝了!真是肚子里装不了三两油的东西,活该她一辈子上不了台面!
但她却无它法,舒了口气,勉强放平静道:“你现在去把它拿回来,我拿三本诗集跟你换!”
说着她从秋蟾手上接过三本装订齐整的蓝皮册子,顺势递给沈羲:“这三本诗集里也有那首咏梅诗,梁哥儿看到必然会更喜欢的。一首诗能学得着多少东西?得取百家之长才能有所获。”
沈羲随手翻了两页,又摇起扇子,“姐姐的意思,可是要拿回那首诗?”
“你把它给我,这几本诗集便是你的!”沈歆在诗集上拍了拍。
沈羲没吭声,歪靠在枕上摇起扇子来。
沈歆吃不透她这什么意思,便道:“你要是嫌少,我还可加上本字帖。”
沈羲仍是没说话,闷声之余倒是端起杯子啜了口粗茶。
沈歆催道:“你倒是说句话!”
沈羲对窗望了良久,才幽幽吐了口气,收回目光望着她:“姐姐这么大手笔,委实不少了。只不过,那首咏梅诗是我答应把瓷枕出让给姐姐的条件,没有这首诗,那瓷枕便不可能出让于你,眼下姐姐又要把这诗要回去,这可真令我十分难办。”
她说着便从袖口里掏出张纸把弄着,在光下展开又合上,合上又展开。
即使看不清楚字迹,那上面殷红的几个指印,也能让人轻松辩认出正是下晌她们俩所立下的字据!
沈歆看到这个便心底打了个颤,难不成她还想以拿回瓷枕作要挟?
“那首诗于你又没有多少用处,你何必死死钳住不放?”她心下也着了急,语速也快起来。
“话可不是这么说。东西称心是为贵,我那瓷枕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难道长房还没有几件比它更贵重的东西?你不还是想拥有它。那首诗于我也是一样,我就是喜欢,这在我心里便价值千金了。姐姐要拿走它,那就就得把瓷枕还给我。”
沈羲不紧不慢,跟唠家常时没什么两样。
帘栊下的珍珠元贝看到这里却觉心惊肉跳!
到此刻她们才终于明白她在做什么,原来她竟是挖了个老大的坑引着沈歆往里跳!
这坑挖得不显山不露水,她们这些人竟毫无所觉,还直以为她们姑娘又犯浑,把手上仅有的宝贝也拱手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