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宝婳失魂落魄得很,竟满脑子都是方才二公子那张如玉雕琢的脸。

她看着脚下的路,疑心是药效太深,愈是强调不能去想,反而愈发抹不去他那张惑人至深的脸。

梅衾忽地顿住,宝婳脑袋便轻轻地磕在他的背上。

宝婳如梦初醒,连忙退开。

结果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竟然一直牵着梅衾的袖子。

她讪讪地松开手,“我一直都牵着爷的袖子?”

梅衾唇角噙着笑意,“是啊,离开的时候,你一直牵着我的袖子。”

宝婳终于感到有些脸热,她这样做,三公子竟也能好脾气地纵容着。

难怪走的时候,梅襄看着她的眼神都一直有些怪异。

她一个奴婢,在梅襄面前这样,岂不是一副仗着三公子宠爱的模样挑衅对方?

梅衾与她道:“宝婳,二哥他人很好,你不要想太多了。”

宝婳见他这样信任对方,一肚子的话就更不敢说出,只能吞着石头一般,沉默地点了点头。

回到绣春院后,梅衾忽然问宝婳生辰是什么时候。

宝婳小声地答他,“我也不记得从前的事儿了,所以也不记得自己生辰。”

梅衾对此也不奇怪。

许多人生来便要多些坎坷,莫要说生辰,可能连自己父母是何人都无法清楚。

“倒不如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日子,作为生辰也好。”

宝婳摇头,她没什么特别喜欢的日子。

梅衾也不勉强,“都随你了,只是纯惜她们在生辰这天可以多领些月钱,讨个彩头……”

他话未说完,就瞧见宝婳急忙改口,急得小脸都涨红些,口中嗫嚅着,“生辰……生辰还是得要的,不如就定在今天吧?”

“我今天就能拿到钱了吗?”

宝婳眼巴巴地望着他,好像从来没有见过钱一般。

梅衾见此,颇是忍俊不禁。

“就这么心急吗?宝婳。”

他含笑望着她,虽一点都没有责备的意思,但还是让宝婳感到有一丝难为情。

她从前总听人说“视钱财如粪土”的话,多半都是君子正义凛然的做派。

想来她在再君子不过的三公子面前表现得这么喜爱粪土,定然是很不匹配三公子文雅的气度。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并没有什么不妥。”

他甚是善解人意地解开她的困窘,“只是既然你迟早都会拿到这这笔钱财,也可以选择不说出来。”

不说出来,旁人就不会知晓她贪财的秘密。

宝婳脸红地点了点头。

梅衾问她:“你第一次过生辰,可会有什么愿望?”

他对身边的下人果真是极好的,一言一行都无比耐心,从不会刻意端着高贵的架子。

宝婳愈发能理解旁人以伺候他为骄傲的心态。

可三公子问她有什么愿望……宝婳忽然有些犹豫。

三公子一直都没有主动与她说破那天晚上的事情,难道也是在等她主动吗?

她迟疑地看着梅衾,见他果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他还用温柔的目光鼓励着她,让她主动说出。

他是高贵的三公子啊,这种事情,怎么能叫他主动说出来呢。

她搅着袖子,终于在梅衾的注视下下轻轻道:“我……我想做三爷的姨娘。”

梅衾微微一怔,见着宝婳面颊灿如霞云,耳根顺着脖颈下去,都泛着淡淡的粉色,显然已是羞赧不堪。

“宝婳……”梅衾的声音仿佛轻叹。

他眼中微微无奈,唇角仍维持着微笑,“这件事情便同方才‘君子爱财’是一个道理,你想要什么,就自己去做,不必说出来。”

在梅衾看来,喜欢他的人那么多,就连官家小姐亦是有过大着胆子与梅衾诉过情意。

但他从不会阻挠。

她们喜欢自己又不是什么罪过。

倘若有那等缘分,他自然也不会拒绝。

所以喜欢一个人有时候不必说出来,直接去做。

若宝婳做到了,让他动心,他自然也会接受了她。

宝婳听到这话如释重负一般,微微松开了紧攥住衣襟儿的手指。

她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目光殷切地看着他,叫他唇角笑意不由得加深。

入夜之后,宝婳便仔细地将梅衾的话又在心中琢磨一遍。

三公子的话其实并不难以理解,他不要宝婳说,只要宝婳去做就够了。

宝婳便怀着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做的好的想法渐渐入眠。

第二天早上她再去上房伺候时,梅衾却发了热,正是昨儿夜里受凉。

纯惜将所有丫鬟包括宝婳在内都呵斥了一顿,随即领着几人跪在了梅衾床前。

梅衾目光扫过她们,缓声道:“这件事情不许说出去。”

纯惜错愕,“可是……”

梅衾抬手阻了她余下的话,“只是寻常的伤风罢了,我并不想因这点小事令你们为我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