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仅猪和鸡饿了,人也饿了,顾父悄悄摸了一把肚子,抬眼看了一眼已经鸦青水墨的天际,咳了一声道:“怀陵,做家事得慢慢学,先做饭吧,吃了饭再做其他的。”

顾怀陵想了想,点头,顾父松了一口气,“我去割点猪草回来,你们做饭吧。”说罢就回房穿好了衣裳,背着背篓拿着镰刀就出门了。

顾怀月是真连烧火都不会,顾怀陵教了一次,见她磕磕盼盼把火给生起来了,起身,看向一旁一直没吭声的刘氏,“娘你来教怀月做饭?”看着面无表情的大儿子,刘氏讪讪点头。

顾怀陵:“我去外面洗漱了。”

顾怀陵一走,顾怀月马上从灶台小凳上站了起来,包着泪跟刘氏诉苦,拉着袖子给她看,两个手臂都是被鸡啄的口子,“娘,你看,好痛啊。”

刘氏一看就心疼的不得了,忙安慰她,“不痛阿,吃了饭娘就去给你找药擦擦,不会留疤的,你坐着歇歇,娘来。”

顾怀月抽噎点头,坐在一边,刘氏一边做早饭一边不满念叨,“你大哥也真是的,这些事软软都做习惯了,让她接着做就是了,何必要让你来学?”

若是往常,顾怀月早就附和了,说不定还会骂上几句,可昨天那句话写了太多次了,今早还当着众人的面念了那么多次,现在去骂顾软软,顾怀月有些难以起口,只不耐道:“你少说点吧,快做饭,我好饿了,吃完饭还得接着做事呢。”

顾怀月一不满,刘氏就不敢说什么了,点头做饭不提。

顾父背着满篓的猪草回来时,稀饭已经煮好了,顾家的早饭简单,就是白粥和自己泡的酸菜,顾父入座,看着桌子摆着的一盘萝卜酸菜,一边端碗一边问,“怎么没有拌着油辣子?”

虽只是泡菜,但顾软软会拌些香料进去,又酸又辣,很是开胃。

刘氏几年都不做饭了,连放多少盐醋都忘了,索性什么都没放。刘氏还没回话,顾父就已经喝了一口白粥,粥一入口就眉头一皱,都是粥,怎么和软软做的差别那么大?软软的粥喝起来,又软又糯,一口下去,胃都舒服了。

这粥,喝着跟喝白水似的,米和水都是分开的,一点米汤味都没有。

眉头拧得死紧,到底没说话,夹了一口泡菜,刚入口就一喷。

“呸呸呸,怎么这么酸!”这酸得头皮发麻了都。

平时早上吃的泡菜不怎么酸啊?顾怀月疑惑的看了一眼喝水的顾父,也夹了一块入口,然后同顾父一样眉头一皱马上就吐了出来,连着喝了几口白粥,扭头看呆住的刘氏,“娘,你连老坛新坛都分不出来吗?”

川地的人家,泡菜坛子永远是最多的,也分新坛老坛,虽说两个坛子泡的东西几乎是一样的,但新坛里的只泡了几天,那个能直接下饭吃,老坛里的那就酸了,根本不能直接吃,只能炖汤或是炒菜。

今早的酸菜,很显然就是从老坛里面掏出来的。

这饭是彻底吃不下去了,顾父筷子一摔,指着刘氏,“你摸摸你那脸,你好意思吗?你出去满村的问问,谁家的当家婆娘连家里的泡菜坛子都分不清楚了?”

已经在隔壁吃过早饭的叶宴之刚进院子就听到顾父这句怒吼,想了想,没进去,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等着。

刘氏被顾父一指,眼眶马上就红了,“我,我好久都不进厨房了,那些东西都是软软放的,位置都改了,而且那会看东西也不清楚,天都没怎么亮。”

听着刘氏这话,一直用筷子慢悠悠搅着粥一口没动的顾怀陵动作一顿,抬眼看着明显怒气更甚的顾父,“爹,软软十五了。”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顾父愣神,不解的看着顾怀陵,顾怀陵微笑,“再过一两年,软软肯定嫁人了,到时候,家里的饭菜,满院的杂物,甚至您的衣裳鞋袜,又有谁来做呢?”

顾怀陵垂眸,不看脸色有些发怔的顾父,轻声道:“所以我才让怀月学,总不能让您做吧?毕竟,娘这几年什么都不做,大概都生疏了。”

软软不能说话,手脚又麻利,等爹从地里回来的时候,家里早就整整齐齐了,饭菜也都热腾腾了,娘沉默,怀月不语,爹和软软又不亲近也不会特意去问,他又是个粗人,所以就造成了一种假象。

一种在爹眼里,娘还算勤快的假象。

“什么都不做?”

顾父:“饭菜是软软做的我知道,我的衣裳鞋袜是她做的,我也清楚。”看向刘氏,“除了这两样,平时在家里,你什么都不做?”

顾父虽然性格有些不好,但不是累死婆娘的汉子,只要不是荒年灾年,有口吃的就不会磋磨刘氏,除了春耕秋收的农忙,平时刘氏也是不下地的。

本是太过诧异直接问出了口,谁知刘氏脸色一白,身子都跟着抖了起来,多年夫妻,顾父还能不知道她这是心虚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