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幕
沈千盏仰头。
季清和清晰地看到了她全部的表情,除眼里有稍许迷茫外,她似乎对听到这句话并不意外。甚至,在消化完他整句话的意思后,唇角轻勾,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无论是哪种反应,都与他想象得不太一样。
沈千盏往后,倚住椅背,正襟危坐的谈判坐姿被她调整成略显轻松随意的姿态。
她拨了拨肩后的长发,余光扫向斜对面原本用来在视觉上加深空间感的落地镜。确认此刻自己依旧姿态优雅,仪容完美,足以用颜值碾碎季清和那颗噗通噗通跳着的小芳心后,含笑确认:“季总的意思是,想包我?”
季清和没接话,以一种模棱两可的默认姿态,等她回答。
沈千盏与他目光相对,片刻后,轻嗤了一声。
模棱两可这种战术在谈判中属于无底气的弱势一方,通常手中筹码不足,才会等着强势方划分楚河汉界。
她微抬下巴,再次确认:“我如果拒绝,我们之间就彻底没有合作的可能了?”
季清和这次的态度明显多了,满脸写着“我这没有答案可抄”。
沈千盏没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没再试图套话。
恰好,店员将咖啡送上,小声问她是否需要加糖加奶。
沈千盏在人间小甜甜和苦味小黄连中纠结数秒,觑了眼对面气定神闲正打量花圃间过路游客的季清和,咬了咬牙,选择了小黄连。
往前十载的那段人生,沈千盏走得并不顺畅。
籍籍无名时,成功并非踏实勤奋刻苦便能换来。她从策划做起,写过大纲,做过剧本,策划过项目。
曾为谈下合适的编剧跨越过半片国土,也曾为了投资陪酒卖笑。
季清和不是第一个想要包她的人,穷困潦倒看不到任何希望时,沈千盏都没有过动摇,更何况如今功成名就,对她说过这些话的人早已高攀不起。
她抬眼,眸色深邃,语气颇有些惋惜道:“挺心动的,但抱歉,比起做您后院的牡丹更想做个生命不息赚钱不止的印钞机。”话落,她端起咖啡轻抿一口,眼神真如她语气那般,三分痛惜,七分扼腕。
季清和也不勉强,他略略点头,不再细想:“那谈谈合作吧。”
嗯?
她听见什么了?
沈千盏原本都做好了他说“那抱歉,我只和我的小牡丹合作”后,用带着看狗男人那种鄙视厌恶的眼神招来店员买单。尔后,潇洒起身,颔首微笑,连告辞都不必,抬脚就走,不能回头的那种。
结果,她戏都排好了,他说什么?
谈谈合作吧?
逗她玩呢?
许是她惊愕的表情过于直接,季清和微哂,唇角上翘,露出个浅浅的唇窝:“不谈?”
沈千盏立刻微笑,她看见斜对面落地镜里自己秒速切换成了狗腿子,又是斟茶又是递纸巾的,生怕怠慢了金主爸爸:“谈,谈谈谈。”
季清和低头喝水,沈千盏生怕爸爸烫着,小声提醒:“您慢点喝,烫着呢。”
季清和眉头一皱,沈千盏生怕爸爸苦着,低声询问:“不合胃口?我给您再换壶吧?”
季清和抬眸看她,沈千盏生怕爸爸辣着,整理了下仪表,就差拿出粉饼再补补粉,定个妆,保持自己外表靓丽精致,能给金主爸爸提供良好的谈判感受。
“苏暂是你的助理?”季清和略清了下嗓子,意味深长道:“你教得特别有个人特色。”
沈千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嘀咕:“活跃下气氛而已。”想了想,她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苏暂大部分还是自己学的,而且学好不学坏,一点没继承我的高风亮节也就算了,还专挑歪风邪气。”
她抬腕看了眼时间,显然不想将时间再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双眸微亮,灼灼地盯着他:“季总是想先谈特聘顾问的合作还是先谈投资的?”
季清和与她对视两秒,提醒:“补救措施呢?”
沈千盏毫无遗忘的愧疚,反问:“季总的条件呢?”
他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沈千盏亦是。
两人在达成合作这件事上磨的叽,都能磨出一袋豆浆了。起初还能当情趣,可时间久了,只会引来厌恶。
见好就收的道理,彼此皆是心知肚明。
季清和没卖关子,指尖在茶耳上轻轻一落,说:“一是贵公司旗下艺人对我以及不终岁造成的名誉侵害,你是否该给我个交代?”
沈千盏挑眉,暗自腹诽:那您天天嘴上挂着要浇灌小牡丹就不怕形象受损了?狗男人狗起来连双标都不放过。
腹诽归腹诽,沈千盏面上表现出一副虚心受教甚至无比惭愧的神情,语气低落地回答:“那肯定的,我已经在调查了,必定查清楚给季总一个交代。以后,也不会容许这种事情再发生的。那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