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离静月临产的日期越近,赵谦越是焦虑不堪,虽然在水征和风丛的劝慰下开怀了许多,但毕竟事关他的妻子和儿子的性命,他是怎么也轻松不下来的。

赵谦的皇兄皇嫂,对这个年近三十才将要得子的弟弟也是百般的慰藉,曾多次来敬王府看望赵谦和静月,还命令了太医院的太医们,日夜在敬王府伺候,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在一干人的紧紧张张中,终于到了静月即将生产的这日。

赵谦一听接生婆说羊水破了,王妃马上就要生产,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小尼姑要生了,可是。。。没有人来,没有贵人来救小尼姑。

那个算命的没算准,风丛也没算准。

小尼姑。。。

儿子。。。

自己终归还是救不回他们!

在这一刻,赵谦是心灰意冷,幼年时种在心里的那股寒冷,再一次浸透了他的身体。

四岁那年,他的心是痛的,是冷的。

女儿夭折的那年,他的心是痛的,是冷的。

这一次,却比前两次加起来,还要痛,还要冷。

赵谦只觉的寒冷无比,忍不住的哆嗦了起来,象是要掩饰这种失态,他伸手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未料想,这一端,手中的茶杯叩叩叩颤个不停,声音急切又清晰,更加彰显了他的紧张和无助。

风丛见赵谦那面如死灰的样子,轻轻出声道:“不要着急,静月师父不会有事的。”

赵谦听到了风丛的安慰,咧了咧嘴,似乎想挤出个笑容给风丛,可惜他的脸上痛楚实在是太重了,这一笑,比哭还要难看。

风丛刚想再劝他两句,却见赵谦站起了身,强撑着精神道:“我去看看小尼姑。”说罢,他抬腿就往外走,手中,却仍是端着那只叩叩做响的茶杯,忘了放下。

水征与赵谦同行过三个月,对赵谦的举止神态已经是相当了解,一见赵谦如此的强颜欢笑,心知他是真的绝望了。

和风丛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去。

风丛却摇了摇头:“过会儿再去,现在,给他一点独处的时间,让他缓和一下情绪。”

赵谦失魂落魄的来到了静月的产房外,房门紧闭,里面偶尔会传来接生婆和丫环小声交谈的声音。

女人生孩子的时候,产房里应该是极热闹的,别的不说,就只产妇的哭叫声,就可以声闻半条街了。

可自己家里,却是如此的安静,安静的让人心酸的想要流泪。

赵谦站在门口的花树下,看着那扇隔绝了他和小尼姑的门,竟然生出了一种天人两隔的感觉。

小尼姑,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

若是她真出什么事了,那么自己。。。

赵谦一歪身靠在树上,似乎没有力量再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了。

往事忽然一幕幕涌入了他的脑子里,这些年经历过的悲欢离合,如同临终回顾般,清晰而又模糊的将赵谦淹没了。

在极为清楚又极为糊涂的回忆中,赵谦惟一能抓住的,是小尼姑那静坐背经的身影。

赵谦伸出颤抖的双手,似乎想要搂住那个记忆中安静的影子。

“小尼姑,你、我和我们的孩子,不会分开。。。”

赵谦破碎的声音,低语在了这个暖暖的春日午后。

正在赵谦伤心欲绝的时候,天空中,忽然飘来了一抬八人大轿。

黑色的轿子来势极快,转瞬之间,就已经到了敬王府上空,抬轿的轿夫,身着黑色公服,脸部模糊,看不清模样。轿子的样子也很怪,前面竟然挑了两盏白色的灯笼。

马车飘忽而下,径自停在了赵谦面前。

以前的时候,看到这种诡异的情景,赵谦肯定要吓一跳,迅速找个地方藏起来,可现在,被悲伤包围的他根本没有感觉到害怕,他瞄了几眼那轿子,就假装没看见了,自顾自的悲伤着命运多舛的小尼姑和儿子了。

轿帘一掀,一个戎装少年弯身而出。

赵谦觑眼望去,却是呆住了。

这个少年,竟然是个老熟人,而且,是赵谦极为喜欢的老熟人——吴钩!

吴钩一身军衣,身后仍是背负了一柄长剑,仍是一如既往的英姿勃勃。

他直接来到赵谦前面,并未和赵谦倾诉别情,叙说这几年的遭遇,而是面带焦急,向赵谦说道:“兄长别来无恙?小弟初来杭州,想向兄长借间房居住,不知兄长可愿意?”

一间房值什么,值得这么焦虑么?

赵谦急忙道:“府中房间,任你挑选,想住哪间住哪间,想住多久住多久,你就把这当成自己家就行了。”

吴钩连忙称谢:“多谢兄长,那小弟先去拜见一下嫂夫人,幸好没误得时辰!”

一听他要去拜见小尼姑,赵谦急忙要拦他。

可吴钩走的甚快,在赵谦想叫住他的时候,他已经穿门而入,进入产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