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离开县城
这一晚,狐狸如常等棠篱就寝。等啊等,月上柳梢,棠篱还在作画。
狐狸跳到书案上,对着他轻轻“呜”了一声。棠篱目不斜视,“赶着要,你先睡。”
狐狸懵住。
过了半晌,狐狸再次跳到案上,爪子试探着放到棠篱手臂上,偏头瞧瞧他。
棠篱看它一眼。
爪子“唰”地收回。
又过了半晌,狐狸两只爪子放到棠篱手臂上,尾巴甩了甩。
棠篱笔画一顿。
狐狸飞快瞧他一眼,飞快拱进他怀里,扒着他的手,呜了两声。
棠篱放下笔。
狐狸高兴地“呜呜呜”,尾巴甩啊甩,身子也在怀里拱了又拱,爪子把人扒得紧紧的。快睡觉。快睡觉。
棠篱摸摸它,“好了,睡觉,我再画一会儿。”
狐狸眼睛瞪得溜圆。
又过了一刻钟,狐狸看着人岿然不动,此时早已过了棠篱睡觉的点。
愁。
狐狸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棠篱心无旁骛。
“啪嗒。”架子上书掉了。
“咚。”盒子翻了。
“嘶啦——”衣服坏了。
狐狸瞧瞧他。棠篱视若无睹。
它呜一声,跳过去,坐在画儿上,仰起脖子:“啊——呜——”好像在喊:“睡——觉——啦——”
棠篱揪着它脖子,干净利落提开,眉目严肃:“别闹。”
狐狸气急败坏,一边“啊呜”“啊呜”“啊呜”,一边跳上窗台,气得要离家出走。
爪子才刚刚沾上窗台,身后声音传来:“呆着。”
狐狸身形一顿,瘫下去,瘫成一张狐狸皮。月光洒在它白绒绒的背毛上,毛毛随风轻动,有一点点萧瑟。
时间一点一点逝去。棠篱丝毫没有睡觉的意思。
狐狸趴在他身后的柜子上,睡着了。
棠篱瞧了一眼,摸摸它,继续画画。
一柱香后,他再次回头,柜子上空无一狐。
狡诈的小狐狸。
狐狸跑到凝香楼的时候,整个凝香楼乱成一团。老鸨在大堂手忙脚乱,钱老太婆在后院声色俱厉:“一群废物东西!”
她上台的时候,正好听到王老爷骂老鸨:“你今天若不把人给我抬来,老子就拆了这凝香楼!”
她一上去,人群寂静。
随后,刚刚一个两个叫嚷着退钱的人瞬间斯文下来,吟诗颂词,摇头晃脑,一派君子之风。
梨胭嗅了嗅,没有闻到鄢月的味道。
她发起呆来。
所以她到底是谁呢?为什么她会重伤如此?是遇到鄢月口中的天诛暗部了吗?她有亲朋好友吗?他们又在哪里呢?会不会……也生死不明?她要去哪里找他们……
梨胭眨了一下眼睛。对,手头事了,要去找认识她的人。
忘记自己是谁,是一件不安的事。从何而来,将往何去,记忆断层,人如浮萍,难以落靠。
每一个人的过去,都使他成为自己。她忘记一切,陡然长成这样,没有过去,无知未来,她不知道自己。
她要找到自己,而不仅仅是一副躯壳。
不过,在找人之前,她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做。
棠篱胸口的黑线已经蔓延到手臂,速度之快,令人不安。
先找解药。
梨胭突然想起凝香楼出现的棠篱气味,之前被鄢月打断,她一下子忘记,此刻又想起来了。
会是棠篱吗?他为什么到这里来?
梨胭眉头一蹙,是,是,是……她大吃一惊,原来他也会那样啊!
嗯……她眼珠动了动,有些怪异地想,身体已经那么虚弱了,还,还……可以吗?
据她所听,那事该是极费力的,棠篱……她摇摇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想!
“我来啦。”
梨胭耳朵动了动,听到二楼某房间里鄢月的声音。她以手遮面,悄声道:“帮我把卖身契送出去。”
“好叻。”
另一边,虚惊一场的老鸨和钱老太婆坐在一起。
钱老太婆道:“这女人来无影去无踪,又轻易近不得身,若这几日突然反悔,一声不响走了,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老鸨笑道:“还劳钱妈妈想想法子。”
“想什么法子,直接告诉她王老爷已经制出了解药,按她的性子,一定马上去取。”
“那王老爷那边……”
“人拿着卖身契过去,人是他的了,若人要跑,也是从他府上跑走,和我们有什么干系?”
待梨胭下台,老鸨笑眯眯告诉她“好消息”,果不其然,梨胭转身就走。
梨胭一走,老鸨打开箱子,摸着冷浸浸的金子,笑得手抖脚抖:“发财了,发财了……”
钱老太婆也咬了一下,金子磕金牙,黄灿灿一嘴,她的棺材可以镶个金边了。
一刻钟后,王文翰激奋难抑,敲了敲老鸨的门。
老鸨心情极好,开门见是他,笑容柔和,蔼声问:“王相公可是要姑娘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