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车里空气一阵静谧,两人都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外面的路上几乎看不到什么行人了,只剩下森森的路灯和灯光下斑驳的树影。

孙彤把车开进了一个靠近大学城的小区里,然后带她下了车。

深秋的夜晚寒气很重,方胥想把外套脱下来还给她,孙彤没有接,带她上了楼。

这栋楼不算陈旧,里面有电梯,红色的数字上升到十五的时候停了,方胥跟在孙彤身后,看她打开门。

进屋后她随意看了下,还算干净整洁,孙彤把钥匙给她,说:“我每星期都来打扫,你放心住吧,屋子总空着也不好,里面的东西都可以用,我明天再来找你。”

方胥点点头,接过钥匙。

送走孙彤后,她有些疲惫的缩在沙发上躺下。

催眠的后遗症有点大,她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缓过来,头总是隐隐作痛。

眯着眼在沙发上蜷了一会儿,她看了一眼客厅的表,正好十一点,于是强打起精神站起来想找找有没有多余的洗漱用品,出门时太过匆忙,她很多东西都没有带。

但整个屋子都转了一遍之后,她心里生出怪异的感觉。

这一点也不像是个女人住的房子。

柜橱里只有几件衣服,但都是男款的,玄关处的拖鞋也是,整个家里的装饰风格简单的近乎单调,半点多余的装饰也没有。

要说唯一女性化的物件,大概就是卧室桌子上那个哆啦A梦的化妆镜,方胥之所以一眼就注意到它,完全是因为她也很喜欢哆啦A梦,好奇拿起来看时,她发现镜子中间有一道裂痕。

按理不会有人把一个已经破碎的镜子留在家里,还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要换她早就扔了。

但这毕竟不是她自己的住处,于是她规规矩矩的把镜子放回原处,接着找洗漱用品。

翻找到抽屉时,她终于如愿以偿找到了牙刷,旁边是整整齐齐被人收起来的一摞相框,最上面的是一张熟悉的毕业照。

孙彤大学和她同班,有毕业照没什么可奇怪的。

她想起自己那张上面有个人脸被烟头烫没了,于是不由自主的看向后排中间处的那个位置——很漂亮熟悉的一张脸,精致的近乎女气,方胥在噩梦里见过他。

他是藏在家里地下室的那第四个人。

那时她还想不起他们曾是恋人的关系。

被催眠之后,她隐约想起一些,零零碎碎,几乎全是关于校园的回忆。

她高三就认识了谢泽。

那个时候因为家庭条件困难,所以她是班里唯一一个带午饭去学校吃的学生,穿的衣服除了校服还是校服,因此受尽了各种奚落和嘲讽,她倒心态也好,左耳进右耳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谢泽是他们班一个很特殊的存在。

他常年霸占年纪第一的位置,却也没多少好学生的姿态,晚自习几乎是不上的,旷课更是常有的事情,加上他独来独往,处事冷淡,却吸引了整个年级大半的女生追捧,于是有那么一段时间,有很多男生都很看不惯他。

“年级第一了不起啊,男人长得好看有个屁用!”

“你是没看见他目中无人那样,高冷的一逼,呵呵。”

后来某一天,谢泽被堵在了学校后面的操场一角。

方胥趴在教学楼上的时候正好看见了,于是转头就悄咪咪告诉了老师。

年纪第一当然是学校的重点保护对象,几个老师匆匆赶过去时,就见那十几个找事的男生已经被放翻了,灰头土脸的栽倒在操场上,鼻青脸肿的模样让老师看了都一阵肝疼。

后来事情闹得太大,班主任以打架斗殴为由让谢泽写检讨。

谢泽看了一眼方胥,没说什么。

心虚的方胥在心里默默表示,以后再也不随意打小报告了。

整个高三,谢泽和她的交集都很少。

除了公布成绩的时候。

每次都是他第一,她第二。

他们之间隔了一张桌子,谢泽坐在她的后后排,她常常能听到周围的男生酸兮兮的悄悄议论他,在讨论他是怎么作弊的。

但他好像就跟没听见似的。

方胥就忍不住了,在他们又一次议论这个问题的时候终于怼了一句:“可别在这酸了,自己考不到那个分数,就说别人作弊,年级第一能去抄谁的啊,红眼病也不能这样无脑的黑啊。”

她说这话时表情相当嗤之以鼻。

几个男生脸色瞬间就变了,说话也不干不净起来,“哟,年级第二也跟着拽起来了,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我们说我们的,跟你有屁关系。”

“这么爱给人出头呢,晚上敢出来不,不懂规矩哥几个可以好好教教你,臭女表子——”

“欠操就直——”

有人把凳子往后推了一下,然后地面上有刺耳的摩擦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