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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乔安还是和陆远扬喝酒了,而且是在陆远扬家里。乔安说要喝就去家里喝,你敢不敢。陆远扬说有什么不敢,怕你挖了我的肾吗?他也知道,这一天对她来说不好过。她和陈公子剑拔弩张的时候,他在远处静静看着,觉得有意思。他有时候很诚实,因为在其他时候说了太多谎话,说实话就像随即洗涤罪恶。他的确有点喜欢乔安。像喜欢一只流浪猫,看她无助的时候他就想给她一点猫粮,看她洋洋得意的时候就想泼她一身冷水,提醒她自己是只流浪猫。陆远扬向乔安抛出了橄榄枝,让乔安去他公司。乔安斩钉截铁地拒绝。“上次的事儿你根本没理由生气,你太嫩了,但是我不能输,我的位置,输一次就是死。”“可是我不再信任你了。”“那么你信任冯缈缈?你要知道,她曾经也出卖过我的。”“你看你那么记仇,我刚砸了你的车,怎么敢去你公司。”乔安拿着酒杯,脑袋枕着扶手,双腿自然地蜷缩在咖啡色的皮沙发上,“我也不信任她,但是她和你不一样,你渴望我信任你,她没这种奢望。”坐在地上,背靠沙发的陆远扬和乔安碰了个杯,“渴望被人信任是卖广告的职业病,我们要帮助客户骗消费者,再为了钱骗客户。你爸可是我那个时候最成功的骗子,你应该遗传来不少。”“最后还不是跑了。”乔安冷笑。“能跑就不错了,03年非典,经济不好,多少老板跳楼了。”
“我宁愿他跳楼了,我讨厌对人有期待,特别是对让我失望过的人。比如说你。”比如陈公子,比如她爸爸。其实她不允许自己这样的。可是她还是难过了,鼻子发酸,想掉眼泪。还是在深夜把话说开,趴在陆先生的沙发上,装作满不在乎地玩弄着卷曲的黑色头发,像说一个昨天看到的小说故事,而不是说自己。如果他不走,一切都会不一样。今天的事都不会发生,她会像那个无趣的名媛,穿着蓬蓬裙风调雨顺地成长,不为生计着急,积极向上无知可爱。也有可能日子辛苦一些,那就平平凡凡找份工作,为升学嫁人发发愁,也不会这样,成为一个眼里带着血丝,随时准备杀戮的凶猛女孩。“乔安,这个世界本来就很糟糕,你应该庆幸,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因为是人类,所以才能为自己的软弱起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善良’,如果大家是动物,生在热带丛林里,他们早被吃了。”“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所以我们不会死。”陆远扬扭头看着乔安,她娇艳欲滴,纤细的手指捏着酒杯,把酒杯举到他面前,碰杯声清脆简短。“干杯吧,庆祝咱们都不是好东西,长命百岁,万寿无疆。”一直活着,长命百岁,万寿无疆。陆远扬放下酒杯,手按住乔安的脖子,用力吻下去,乔安闭上眼睛双手钩住陆远扬。今晚她想要一点爱、一点赞赏,哪怕是一点虚情假意的喜欢,一点酒精里的意乱情迷。证明她不是,这样那样可以被装进罐头摆上货架分类的女孩。她手里的酒杯,滚到地毯上,洇了一地暗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