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据《齐史》载,“平德四十八年冬,帝崩,四子凌继承大统,二年,改年号为明昭。”

元宵刚过,早春时节。

落进御书房的阳光明媚而温暖,四下却静悄悄一片,端茶送水的宫女太监都不约而同地放轻了脚步,生怕惹得里面那位不快。

御书房外隐约传来说话声。

“狗东西,太后你们也敢拦?!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张嬷嬷厉声指责。

“太后恕罪。皇上有令,今日谁也不见。”朔风带着侍卫太监跪了一地,没人退让。

听到这话,被拦住的人没有一个人敢硬闯,不过却也不离开。

两相僵持下,一道笑声插/进来。

“呦,这是在干什么呢?”

众人循声看去,看清来人,不管情愿还不是不情愿,纷纷请安,“给大长公主请安。”

“都免礼吧。”纯嘉抬手,看向站在对面的人,笑笑,“这是出了什么事,竟然叫太后生了这么大的气?”

被嬷嬷宫女簇拥在前的人嘴角轻牵,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不答,只是说:“大长公主倒是很有闲情逸致,这日日进宫,倒像是以前没有封府的时候了。”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纯嘉笑容不改,“我一个闲散人,除了到处溜达,也没什么好做的事情。自然是比不上太后。我听说户部尚书邹玉章今日上朝直接罢免扔下大狱了?”

说着,面露惋惜,装作没有看见面前的人脸色难看,继续道:“这样一闹,王相怕是有得忙了。”

虽然没有挑到明面上来说,但满朝皆知,邹玉章是王家的人。

又道:“太后不会是来给邹玉章求情的吧?”

说完,不等回答,话锋一转,笑意盈盈,“看我,在说什么胡话?邹玉章犯下的罪那可是罄竹难书,铁证如山,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已经下了决断,太后又怎么会为了这种人去质疑皇上呢,毕竟皇上可是太后的亲儿子啊。”

“再说,到时候要是惹得皇上心症发作,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

听到后一句,王太后脸上的笑出现一丝裂痕,不过片刻之后恢复如初,不理会纯嘉,转身对跪在地上的人道:“皇上既然在忙,哀家就不进去了。你们仔细照顾着,要是圣体有损丝毫,哀家定不会轻饶!”

“是。”

纯嘉侧身,看着一行人走远,很快便消失在夹道转角。

等彻底看不见了,纯嘉才收回视线,叫还跪在地上的人都起身之后,把带来的东西交给朔风。

一个信封装着,厚厚一沓,“把这个交给皇上。眼下的情况,若是叫那些人腾出手来,吃亏的是咱们。”

交代完,带着嬷嬷也走了。

两个人走在夹道里。

纯嘉眯着眼抬头看了看天,“今天这太阳落在身上终于有点暖乎劲儿了。”

“这才初春,往后会一天一天更暖和的。”嬷嬷说。

纯嘉看着万里晴空,缓缓舒出一口气,声音低低道:“是啊,会一天一天更暖和的。”

“今天这事一出,怕是有不少人都坐不住了,皇上这是打算连根拔起吗?”

纯嘉轻轻摇头,“他没那么蠢,这里面的牵扯盘根错节,不能急。”

“只不过皇上现在的身体,那心症……”话只说了一半,难掩忧心。

提到这个,纯嘉脸上的笑也散了,“他会长命百岁的,齐国的百姓等这样一位君主等得太久了。”

“主子说得是。不过今日皇上让太后吃了闭门羹,回去还不知道要发多大的火。”

闻言,纯嘉轻笑出声,“这就不用我们操心了,她不是早早就给自己物色好了受气包嘛。”

嬷嬷想了想,恍然大悟,“主子是说毓秀宫的那位?”

纯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喃喃,“她应该慢慢走才是,毕竟,这下坡路还长着呢。”

*

夕阳西斜。

整个皇宫披上一层橘黄光辉。

人影都被拉得长长的。

两个人从永寿宫出来。

走在前面的人一身宫装,正红色石榴长裙,浅粉色上襦,发髻上带着灵动的步摇,被这暮光一照,身上的红色愈发明艳,像盛开在沙漠里的花。

看打扮应该是个活泼之人,可若看她的步伐仪态,却是极为规矩,挑不出来一丝错处。

透着一种微妙的不协调感。

右手垂在身侧,手腕僵硬地保持着一个角度,就像是做什么事,许久没有舒展,一直半会儿伸不直了。

身后的宫女安静地跟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走在夹道里。

这个季节,到了傍晚还是透着丝丝寒意,尤其是起风的时候。

风灌过来,前面的人瑟缩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过来,似乎并没有打算理会,下一刻肩上微微一沉。

回头,只见身后的人把手里的短斗篷披在她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