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容茶在思索该不该接。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其实,接一块帕子没什么。关键是大皇子帮了她几次,她难免会多想一些。

她尚是太子妃,东宫又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与大皇子走得过近,对两人来说,都不是好事。

如此想来,这倒不仅是一块帕子的事情。

大皇子似是也看出她的疑虑,手腕转了方向,唤来在给花木除虫的宝儿,将帕子递给他。

“奴才谢过大皇子殿下。”宝儿认出这是容茶的帕子,忙是接下。

“太子妃,告辞。”大皇子辞别后,就和五皇子相继离开东宫,再无它言。

宝儿望着两人的背影,对着容茶耳畔,小声感慨:“大皇子真是个好人。太后上回朝你发难后,许多娘娘和皇子都以为你彻底失势了,都不敢过问东宫的事情,只有大皇子会偶尔差人来打探情况。”

容茶对宝儿这番话存疑。

她什么时候得势过?

这太子妃的名头就是个花架子,多少人表面上待她恭敬,背地里却嘲她人前显贵,人后流泪,日日顾影自怜。

可冷嘲热讽又如何,除了夫君的爱之外,一个太子妃该有的一切,她都有。

夫君的爱?

那又是什么?

看不见摸不着,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罢了,能吃能穿能用么?

容茶一想,觉得心理忒平衡。

“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她顺着宝儿的话说下去。

不管怎么说,大皇子帮过她,她方才的道谢还是发自真心实意。

但历来的皇子当中,有好下场的人不多。她跟大皇子交集不深,往后还是少有来往为好。

容茶呵了口凉气,觉得外头有些冷了,将手指放到猫腹下取暖,打算回殿内歇息一阵子。

她看到宝儿的手里好像拿了一封书信,往另一头走去,不由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宝儿憨憨地笑了一下,将那封书信当成宝贝似的揣怀里,“这封信是太子妃费劲千辛万苦得来的。奴才去将这封开过光的血书放到太子枕下,以便太子殿下早日醒来,不让太子妃的心血白费。”

容茶目露尴尬,腾出一只手,示意宝儿将信还给他。

“此事不好假手于人的,你还是给我吧。我去照料太子殿下的时候,亲自去放信。如此,才能让我佛看到我的诚心。”她说得温柔而坚定。

宝儿还真信了。

他将信给容茶后,阖了双掌,虔诚闭眼,说一些,求天求地求菩萨,保佑太子殿下早日醒来的话。

容茶暗暗地觑他,把信揉成一团,嘟囔道:“鸡血而已,那么认真干嘛。”

尉迟璟一脸的生无可恋。

刚对容茶印象好转,她竟然马上泼一盆冷水下来,告知他一个残酷的真相。

当日,她是早早写好这封书信,带去法华寺让大师开光。

哪想到,她居然是用鸡血糊弄人的。

气煞他也。

再一想到刚才,容茶当着他的面误谢其他男人,就差和人擦出火花之事,尉迟璟的心里更是凝聚了一股郁气,一张猫脸都冷下来。

他不愿见到容茶。

到了殿内,容茶将他放到猫窝里后,他自己又跑到庭院里。

太阳隐到云层后,天地间一片肃杀。呼啸的冷风,迎面而来,吹得人股股发寒。

东宫的宫人裹紧袄子,忙完手头的活,便各自回屋取暖。

唯有一只猫,蹲在一株梅树下,仿佛在思考深奥的猫生哲理。

寒风一阵继一阵,拂动细密的猫毛,猫眼却没眨一下。

尉迟璟下定决心,今天就算被冻成冰雕,胸闷到不能自已,他都不要回到那个女人身边。

一刻钟下来,即便有长毛覆盖皮肤,他也觉得很冷,但寒冷只是小事。

一炷香的功夫下来,猫的胸口开始难受,他又硬生生忍住。

到半个时辰的时候,一只在冬天还很活跃的老鼠,偷偷摸摸地爬出洞口,出来觅食。

老鼠和猫撞个正着。

尉迟璟的洁癖不轻,看到这种常年活在阴沟的动物,他嫌恶地挪到一边。

老鼠一开始见到猫,被吓破胆,是想掉头就跑的。

但后来,看猫反而避着它,它似乎来了兴趣。

老鼠先试探性地围着猫转了几圈,见猫收爪往后退,好像很不愿意碰它,它又伸爪子,试图去挠猫。

尉迟璟睁圆猫眼,瞪老鼠。

滚开,别用你的脏爪碰孤!

简直太脏了!

老鼠不受威胁,我行我素。

眼看着那脏兮兮的鼠爪就要碰上洁白的猫毛,尉迟璟的胃口泛起一股子恶心感。

他两腿一拨,往别处跑去。

于是,宫人们看到很神奇的一幕。

一只猫在拼命地跑,在雪地里留下一个又一个梅花印,而一只眼睛贼亮的老鼠,在猫的后头,紧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