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孤凤哀 第七章 众木爱芳春(第3/6页)
待他离开,何嘉瑜才从角落里走出来,默默望着关上的大门,眼底晦暗不明。
朱瞻基再次过来,就听到了婉转动人的旋律从琴弦上溢出,清澈的声音中带着些快乐,犹如花树底下少女的娇笑,活泼动人,听着淙淙铮铮,叮叮当当的,好像有个人正朝他走过来,没等他去抓住,又笑着躲闪开。
细心静听,那弦上如歌其韵扬扬悠悠,俨若行云流水,琴音渺渺袅袅,绕梁三日,不绝如缕。
那琴声在有些寥落冷清的长宁宫里,听起来格外引人入胜。朱瞻基四处寻找,始终找不到弹琴之人。他回到前院,却见已经打着花苞的槐树上挂着一条锦帕,正在随风而动。
他取下锦帕,上面缕缕幽香,仿佛能够看见一个美丽的女子在树下弹琴,忽然听到人的脚步,惊惶离开,仓促间掉了锦帕。
锦帕的右下角,绣着一枝海棠花,惟妙惟肖。
不久之后,又有人传,说是长宁宫里半夜会传出女子歌声,缥缈虚无,如思如慕,有人说是皇后怀旧,夜里去了长宁宫——
朱瞻基偶然问起,孙清扬却一脸愕然,还没答话,就被太子和三公主打闹的嬉笑声引开了注意力。
何嘉瑜对此一直沉默不语。
某个快要月圆的夜里,她来到长宁宫里,披散长发,身着一袭白衣,在月光下轻舞。
长宁宫留守的宫人,如同往日一般,被她叫人送了饮食,昏昏睡去,到了夜里,整个长宁宫,就像是她的府邸。
她本来就姿色出众,这样的打扮少了平日的艳丽,多了些清姿丽容,尤其是皎洁的月光将她整个人衬得风骨出尘,恍若天人。
她嘴里哼着曲调,细微而缠绵,于回旋转身间,眼角一瞥,发现长宁宫的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像是突然受了惊,来不及逃开,她脚踩在舞裙上,顿时踉跄着向后倒去。
没有想象中落地的感觉,她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暗自深吸一口气,她仰面抬眼看到一双锋芒毕露的眼睛。
似乎受到惊吓,何嘉瑜眼眸泛起水光,如同含了雾气,一双妙目似能说尽万语千言。她轻轻挣脱开,向后退了一步,俯身跪拜:“臣妾拜见皇上。”
朱瞻基再次靠近,伸出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声问:“为何要到长宁宫里头来。”
“臣妾喜欢这里的海棠,每到春天如云似霞,尤其是在月夜里,清冷的空气里可以闻见丝丝甜香,睡不着的时候,臣妾就常来这里,先前皇后娘娘在此住着时,臣妾就常来看。”何嘉瑜说完,垂下眼。
感觉到朱瞻基将她扶起,她再度抬眼,迎上朱瞻基深邃的目光,心中惶惶,却强作镇定。
在月光下绽放一个美丽的笑容。
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同那些年轻的妃子相比,已经带着沧桑,但在月光之下,细纹却看不清,反倒比那些个青涩的妃嫔,多一股风情。
这风情夹杂着清丽,是男人很难抵制的诱惑。
即使,这个人是君王,见惯了六宫佳丽,也难免一时被她吸引。
闻见她身上如兰似麝的幽香,朱瞻基有些恍惚。
他轻声说:“既然惠妃喜欢,以后,你就住在长宁宫吧。”
虽然没有封为贵妃,但何嘉瑜搬进长宁宫,却像一个暗示,戳着了一些人的心。
焦甜甜到孙清扬跟前嚼舌头,说惠妃僭越,竟然不经允许到长宁宫里头去。
孙清扬淡淡道:“那园子多年没有住人,本宫平日里常说可惜了好风景,如今惠妃住着,倒不辜负。她自小就爱海棠,为人又是‘秾丽最宜新著雨,娇饶全在欲开时’,她住进去,与那海棠也算相得益彰。皇上允了的,不就和本宫允了一样?”
焦甜甜讪讪,又说了一些闲话,方才借故离去。
见孙清扬望着窗外出神,燕枝开解她道:“皇后娘娘,想来是您这两年对皇上多有怠慢,所以他才会去宠幸惠妃。”
孙清扬转头轻笑道:“这后宫里头,不是这个得宠,就是那个得宠,惠妃得宠,至少知道分寸,比那骨头轻的要好。况且,这么些年,惠妃虽然一直无出,却也谨慎自持,她住那长宁宫,也好。”
“可是贤妃她们——”
“赵姐姐性子懦弱,本宫正是因为惜她曾经救过太子,更不能让她去坐贵妃之位,那个位子,谁坐上去,都会成为众矢之的,本宫就是从贵妃之位上来的,深知艰难。贵妃离后位只有一步之遥,所以下面的人都斗鸡眼似的盯着,又不像皇后轻易不会被废,坐上去了时时如履薄冰。淑妃一早看得明白,叫本宫不用考虑她,她好当个逍遥散人。其他也就是丽妃能够与惠妃一决高下,焦昭仪她们,除非突蒙圣宠,不然没什么机会。这些年,皇上迟迟不肯立贵妃,就是怕宫里头的平衡打破,风波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