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生病
晚秋时节,伴随着一场又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天气也渐渐地凉了下去。
顾箫茗穿着蓝地落花流水纹库锦上襦同霜色缠枝西番莲纹下裳,身侧服侍的丫鬟替她撑着把绘了秋树人家的伞,二人一道走进眠霞居。
守在门前的丫鬟见她过来,早早就打了帘子进去通报了。这会儿见她过来,便笑吟吟地迎上前去,在廊下接过她的伞收了。伞面上的雨珠汇到顶端朝下面流去,一滴一滴地落在廊前,仿佛一串断了线的珠子。
另一个丫鬟赶忙替她打起帘子,顾箫茗却不急着进去,先对身旁的丫鬟吩咐了句:“你且在外头等着我。”
说罢这才抬脚迈进去,裙下硬底的蝶戏花绣鞋边缘有些湿了,透出更深沉些的色泽。因为刚从外头进来,所以每走一步都要留下一个湿漉漉的脚印。随着她一步步走着,留下的脚印也一点点淡下去。
“过来歇歇吧。”方才接伞的那个丫鬟将伞收好了,过来拉着顾三娘的丫鬟进了一侧的茶房。她一张银盘脸,笑起来温柔可亲:“主子们大概还需要些时候呢。”
顾簪云忙活了这些天,终于落下了那幅山水图的最后一笔。她轻轻舒了口气,转过外头的屏风出去了。
顾箫茗正坐在榻上喝茶。
她知道这个妹妹的性子。而且若非二人相熟,顾簪云只怕也不会如此行为,因此心下并不着恼,只是搁下杯盏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倒是让我好等!该打。”
顾簪云看着她面上一点浅淡的笑意就知道她没生气,却也故作姿态,当即就要拜下去,口中还念着:“簪云来迟,甘愿受罚。”
顾箫茗愣了愣,连忙起身将她扶起来,看她还是一脸冷冷淡淡的模样,越发好笑起来:“我从前竟不知,你还是这般促狭的性子!”
顾簪云也觉得此番举动前所未有,未免有些羞窘,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好了,不说这个了。”顾箫茗正了神色,“过会儿祝大公子要过来,你可愿意同我一道去瞧瞧?”
顾大奶奶和顾大老爷从顾箫茗十岁起就开始替她择婿。但因着心里疼爱,看来看去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一直拖拖拉拉到了顾箫茗十四岁,夫妇二人才勉勉强强地定下了江南总督的大公子祝敬言——但也没有正式定下,待会儿还要让顾箫茗在屏风后相看了点了头,他们才会正式与祝家定亲。
听到祝敬言,顾簪云就想到了书院里那个冷冰冰的祝述言。
不过听说他哥哥的性子倒是全然不同。不仅温文尔雅,礼数周全,更兼才华横溢,这才十八岁就有举人功名在身,前途可期。
这几日书院休息,她待在屋中也不过是做些焚香弄琴的事儿。顾簪云便点点头:“嗯,我陪你同去。”
她看了看身上的家常衣裳,连忙站起来:“我去换身衣裳。”
换了衣裳又重梳了头发,再出现时,顾簪云一身艾绿折枝襦裙,低调异常,半点也不曾抢去顾箫茗的风采。
顾箫茗看见她这副打扮,微微一挑眉:“怎么打扮得这样朴素?祝大公子又见不到,不必担心抢了我的风头。”
顾簪云笑吟吟地指了指顾箫茗的衣裳,料子难得,绣工更是精湛无比:“那姐姐这身衣裳又作何解释?”
顾箫茗面色一僵,探过身来就要揪顾簪云的脸颊。顾簪云自是不依。二人正在嬉笑打闹间,杜衡快步走过来,站在三步远的地方低声道:“姑娘、三姑娘,祝大公子快到垂花门了。”
听得这话,顾箫茗连忙直起身子理了理衣裳发髻,正了神色对顾簪云道:“随我过去吧。”
顾簪云应了一个“是”字,随她出了门。二人的贴身丫鬟连忙跟上来,替她们撑起伞。
绕过眠霞居到融寒院之间的那片园子,顾簪云突然发现了一抹鹅黄。
他半蹲在一片树中间,一腿屈起垫坐着,整个人背对着她,看不清是在做什么。秋雨凄凄,打落了金黄的落叶,萧昱溶整个人都融于其中,那抹鲜亮的鹅黄竟然也带上了一点温柔。
顾簪云止不住地转头去看。
只是还不等她看个仔细,她们就已经转过了这条长廊。少年的身形为青瓦白墙所掩,连片衣角也看不到了。
顾簪云在心底叹了口气,继续跟着顾箫茗走着。
不多时,二人就到了融寒院。
顾大奶奶正坐在上首看账本,听到响动见她们进来就笑了:“两个人一起过来的?坐到那屏风后头去吧。”
二人依言坐在了那扇花鸟屏风后头。屋子里的灯没点多少,天色又阴沉,一眼看过去,倒也看不出屏风上有两个人影。
顾箫茗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两手放于腿上,背脊挺直却也僵硬,双眼正视前方,一动都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