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可能是在同一种文化传统中长大的缘故,国人做事一贯会有些无言的默契。
譬如,总喜欢在高处建个揽月阁、摘星阁,譬如,几乎每条河边都会有个临江楼。
这点,在凤阳也未能免俗。
尽管他们这儿临的不是江,是淮河,尽管这座酒楼建造的位置其实距离淮河本河还有不少距离,谈不上个“临”字……呃,反正这楼就是叫了这名。
许是因为建造时候就是对口大明首都1酒楼去的,临江楼的外部装修极尽奢华,虽然不至于玉砌,但雕栏还是有的。
当然,为了不流失重要的文人群体,临江楼的装修也不是一路向着暴发户的方向前进,那是富贵中带着点淡雅,淡雅中还带着点田园风味,让人既可以有文人的风雅高洁又能有居于南山之下的脚踏实地……
或许这么说很空泛,这么说吧,临江楼是一幢外部金灿灿,内部设有各种纱、竹、木料装潢的带着隔断的小包间,甚至还装修了一个农村小院并且内置小桥流水的混搭风酒楼。
嗯……这就是汉人的酒楼风格吗?真的好别致啊。
离开云南后没进过酒楼的木家一双兄弟都张大了嘴巴。
片刻后,木文拉了下兄长,悄悄说:“阿兄,我觉得……不太好看哎……”
木白:= =
其实他也这么觉得。
如果放到数年以前,这幢楼一定不会给兄弟俩这样的感觉,但再精致再瑰丽的楼阁如果历时五年没有修缮过,也必然难以保持其原本相貌。
一般酒楼的经营模式应当是以营业收入滋养酒楼,每年定期进行维护,维护后的酒楼会吸引更多的客源,如此良性循环。
但如今看来,褪色的纱帘没有更换,青翠的竹枝已经枯萎,以稻草铺设的小茅屋顶端已经腐化塌陷……很显然,这幢楼就和这个凤阳城一样,只留下了金玉其外。
木白冲着弟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拉着弟弟的小手一点点走上咯吱作响的木质阶梯。
阿初、阿土和哈拉提已经先他们一步抵达,这点从木白一踏入酒楼就被跑堂伙计接引着上楼就能看出。
如果对方没打招呼的话,以木白这一身过于简朴的衣着以及一副小孩模样,估计连酒楼都进不去。
其实为了预防这种情况,木白之前还特地带了户籍册以及饭费来着,不过现在看来阿土还是非常靠谱的。
靠谱的阿土少年一看到木白兄弟,第一反应是双目瞠大,下一刻他就拍桌而起,一声“卑鄙”气势如虹。
他手指颤抖,抖抖索索地指着两个一身汉人装束的小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真的,他突然发现这对兄弟特别适合这个打扮,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那股子气韵就定了下来,一举手一投足间,除了皮肤黑了点,毫无违和感,好像他们生来就是穿着这种衣裳的。
两小孩汉文还好,他都能想象这两人这么穿着混到人群中是个什么模样了,绝对不会有人发现他们是外来人啊!他俩年纪小,那还不是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啊。
想到自己方才打听消息的时候那些汉人警惕又防备的眼神,阿土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但比心更痛的是他的钱包,还没开始对答案,他就知道这顿饭八成是自己请客了。
就在他捶胸顿足之际,木白拉着弟弟看了眼两个年轻人选择的位置——靠窗第一排,表情顿时就变成了= =
大冬天,夜里,坐在临水的窗边,这两人都不冷的吗?
汉人的居住地大多都比较寒冷,所以他们的房子也尽可能地造得较为封闭,但完全密封的房屋会过于昏暗,所以为了透光,汉人们就在窗户上糊了纸,既不会透风,又可以增加采光,一举两得。
据说,比较标准的窗纸是一种泡过桐油、摸上去比较滑腻的黄色纸张,其透光性和韧性均比较高,也不怕寻常的雨水。但一般人家都不会特地去买纸,通常是将自家写坏了的纸裁裁剪剪拼接黏贴就成了窗户纸。
他们沿途经过的很多旅社就是这样,也因此,木白知道这种窗子有个巨大的缺点——完、全、不保温。
纸张贴得再严密也是用浆糊和木框连接起来的,难免会有漏缝,再者说,为了保证透光率,也不能用太厚的纸,所以在冬天坐在窗边这种事……真的谁傻谁干。
而且大半夜黑灯瞎火的,在窗边能看啥啊?
木白拉着弟弟坐到了离窗边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餐桌的下首位。
一般来说,酒桌距离窗户、墙壁等封闭位置较远的地方便为下首,因为这儿是上菜位,且在必要时候也是服务全桌的位置。当然,以他们的关系也没必要分个主次,木白坐在这儿一方面是为了躲躲寒气,另一方面也是因为——
主位是负责买单来着=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