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这夜,白雪岚比往日更不容人违拗,将宣怀风敲骨吸髓不说,也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也不知把被褥湿了几回,总算鸣金收了兵,搂着宣怀风倒在床上,两人俱气喘吁吁,浑身汗湿。
过一会,喘得平复了些,白雪岚下床,也不唤人,自己到浴室里打开热水龙头,放了满满的一桶热水,再出来找宣怀风。
宣怀风下身一片胀麻,略动一动,就觉得浑身骨头散了似的,白雪岚在他身上一沾,他就做出一个要蜷到被子里去的姿势,嘴里含混地说些什么,大概是不要人碰的意思。
白雪岚说,「你这会子图受用,明天肚子疼起来可不好玩。乖,我抱了你去。」
把宣怀风打横抱起,放进浴桶里。自己也把身上衣裳褪了,坐了进去。那浴桶虽大,两个成年的男子一同进去,也挤得满满当当,热水溢出桶沿,浸得浴室的地砖上都是水。
白雪岚并不理会那些,在热水里和宣怀风腿贴着腿,手臂贴着手臂,甚是舒服,后来索性又在浴桶里慢慢腾挪,换了个姿势,让宣怀风坐在自己腿上,从后面抱着宣怀风的腰,让他后脑枕在自己左肩上。
热气萦绕,暖玉在怀,人是无法不惬意的。白雪岚只觉此时身心都和宣怀风靠得极近,这些日来的烦恼一扫而空,竟是自个儿哼起了《牡丹亭》,「这一霎天留人便,草藉花眠。」
宣怀风虽然倦极,但被他又抱又泡,终究不能成眠。人挨在白雪岚身上,感到他胸膛有力的一上一下起伏,心里也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这人真是得意忘形,如此可恶地害得人手软脚软,他居然还乐得唱起歌来。
宣怀风被热水泡了片刻,渐恢复了一点精神,耳后低沉的曲调直送到脑际,词云,「见了你紧相偎,慢厮连,恨不得肉儿般团成片也,逗的个日下胭脂雨上鲜……」
这虽是自己平日喜欢的《牡丹亭》,但这一段说的正是两人缠绵淫戏,宣怀风刚刚才被他野兽般地狠狠吃过一顿,难堪的地方酸痛异常,听得实在尴尬,忍不住说,「别唱了。」
白雪岚从后面抱着他,看不见他睁开眼,还以为他早倦得睡着了,听见他说话,便有些高兴,忙问,「好些没有?」
这种事,哪有一时半刻就能好?宣怀风懒得答这些没意思的话,有气无力地说,「你疯也疯够了,坏事也做了,心满意足没有?」
白雪岚说,「宝贝,我和你在一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满足极了。」
宣怀风说,「那今晚的事,你就打算这样模糊过去吗?」
身后的白雪岚便一阵沉默。
宣怀风叹道,「我看你这样子,大概那个人在你心中分量不轻。你放心,我从不勉强人。你现在不说,以后我再也不问了。」
说完,又是一阵疲倦袭上来,便闭了双眼,把头往后一靠,静静偎依着白雪岚。
过了好一会,白雪岚叹道,「我那时和她做朋友,爱她敬她宠她,实在是已把她当成未来的妻子。爷爷派我出门办一件事,我原打算回来就到她家提亲,没想到,再回来时,她已经应承了廖家的亲事,做了廖翰飞的女人。」
宣怀风心里猛地一紧,却并没有动作,眼睛却仍是闭着,听他往下讲。
白雪岚苦笑道,「爱一个人,是一件神圣的事。可爱上一个脆弱易变的人,那是我白雪岚瞎了眼。从那日起,我存心做一个花花公子,和美人玩笑,但再也不放一点在心上。不想再爱谁了。我是一个把爱视若千斤的人,我若爱上一个人,这千斤之爱就要一点不剩的全倾给他。他要匹配得起,承受得住,纵使面对天底下最大的艰难,摧金折玉,也不会屈服,不会舍我而去。这样的人,叫我上哪去找?没这样的人,我一腔深爱又值得给谁?还是游戏人间,浑浑噩噩地,孤独寂寞地终老就好。」
宣怀风听他说得感伤,便是一阵心疼,心里说,你怎会孤独寂寞地终老,不是有我在吗?可一想今日对白太太说要离开,又觉得后怕,只差一点,自己就要辜负他了。
满腹的话不知从哪一句说起,他只好什么也不说了,在水里摸索到白雪岚搂住自己的手,轻轻地握了握。
白雪岚仿佛受了极大鼓励似的,猛地把他抱得更紧,低低地喘息了几下,说,「你不必说,我明白的。」
片刻,又发誓一般的沉声说,「我这人有千般不好,常常做事很混蛋,但我对你是绝不会动摇的。从前的也好,将来的也好,除了你,我眼里没有别人。这一点,你一定要信我。」
宣怀风一颗心,舒舒服服地安定下来。原本他也是疲倦的,但此时的疲倦却透着惬意,身体四肢不自主地放松了,把白雪岚壮实的身体当一个信得过的肉垫子,双眼闭上,也不知才几个呼吸,就昏昏睡了。自然还是白雪岚把他从浴桶里抱起来,擦身,上床,盖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