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梦魇
柳重明久久地泡在水里,微微喘息着,趴在池边上不动。
全身都疲惫地瘫软下去,脑子里一片空白,说不出是舒服还是难受。
池水弄脏了,他知道应该出去,可那样强烈的刺激让他完全无法思考,四肢也没什么力气。
他不想动,也不敢多想,生怕自己不争气的兄弟又没出息地抬头。
那猫叫一样的软言细语像是一根看不见的线,在心里耳中来回磨蹭,他能感觉到那东西的存在,却不敢去细听细想。
从来没有什么人、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这样方寸大乱。
如果不是从呼吸和脉搏中能察觉到人还在昏迷中,他甚至会怀疑,曲沉舟是不是已经看穿了他的示弱,在一肚子坏水地故意耍弄他。
明明只是轻飘飘的道歉,被人那样轻哼着念出来,在他耳中变成了业火般的欲。
若不是定力够好,在察觉到不妙的时候及时叫人进来把人抱走,他真怕自己不能保证曲沉舟完好地离开。
可是失控之下吻上的唇柔软细腻,他用尽了全部的自控,才没有咬碎那粉红的舌尖。
察觉到身体似乎又在起变化,他低骂一声,不敢再琢磨。
用冷水冲过身体,刚草草擦干净,便有下人在浴室门外通禀:“世子爷,秦大夫说,劳烦您过去看看小曲哥。”
柳重明的心情陡然恶劣起来,仿佛刚刚见不得人的模样都被那人半笑不笑地看去,不耐烦地问:“怎么了!又不是大家小姐,哪来那么多事!”
下人被他训得缩了缩,卡了片刻才嗫嚅道:“秦大夫说,人还没醒,但是死活不肯吃药。”
“秦大夫连喂药都不会了?!”柳重明套上浴袍,手脚虚软,见下人还在门口没走,心中更气:“难不成要我亲手喂?”
“不是,不是,”下人慌了,忙回答:“也试着灌了,但小曲哥的反应有点不对劲,秦大夫说他像是被噩梦魇住了。”
匆匆赶到卧房的时候,柳重明才明白为什么要大动干戈地惊动自己——曲沉舟的反应的确激烈得超过他的想象。
他小时候也曾抗拒喝药,却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曲沉舟匍匐在床上,头垂在床沿上拼命挣扎,四五个人在床上压着他,被褥上满是黄褐色的汤药,床下一地的碎瓷片,也不知道究竟摔了几个碗。
可饶是挣扎得这么厉害,他仍死死抿着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像是生怕让人有可乘之机灌了药。
秦大夫一见柳重明,如遇救星,连声抱怨:“世子您看!小曲哥刚刚出来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刺指尖放血都没什么反应,偏偏药刚碰到嘴就像疯了似的,几个人都按不住,这孩子,不吃药哪能好呢。”
柳重明心惊胆战地看着床上,不知道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药还有吗,再喂一次!”
这一次的药被装在瓷瓶里,有人抬起曲沉舟的脸来。
柳重明见到正脸,明白果然人是被魇住了,眉头皱成一团,眼睛仍紧闭着,不知是挣扎还是发烧的缘故,脸颊红得吓人,不住地哆嗦。
不等瓷瓶凑上去,曲沉舟仿佛陷在囚牢中的野兽一样,明明喘得困难,却硬咬着牙不肯开口,拼命地摇头。
身后按住他的人急了,一手捏住他的下颌向上抬,却没成想,曲沉舟不顾禁锢,拼命地猛然向前一头撞来。
喂药那人被撞了一个趔趄,忙向后退,药还是没能灌进去。
“住手!”柳重明疾声呵斥,几步上前,打开那人的手。
“魇住了,魇住了。怎么都不醒,就是不知道是被什么给魇住了,怎么搞成这样。”秦大夫束手无策:“只是吃个药,又不是受刑。”
受刑!
柳重明被最后两个字陡然惊醒,忽然想起曲沉舟见到廖广明时的失常,心中猛地揪起,忙喝住想要再尝试灌药的下人:“别碰他!”
他接过瓷瓶,摆手让所有人都退出去,待到四周都安静下来,才慢慢上前,尝试着轻声叫道:“沉舟?沉舟?”
曲沉舟的头垂在床边,没了人压着,也没有半分挣扎的力气,一动不动的。
原本仍粗重喘息着,却在柳重明的叫声中微微颤了颤,像是努力地想抬头,却无法撑起自己。
柳重明又靠近过去,试着抬起曲沉舟的下颌。
“沉舟,我是柳重明……”
他的声音柔和缓慢,像是哄人睡觉的哼唱,手掌温暖有力地托举着。
曲沉舟原本要挣扎的动作停下,小巧的尖下巴安静无力地靠在他掌心里,再没有动。
“来,把药吃了。”屏气凝神中,柳重明语气轻柔地安抚着,试着将瓷瓶凑过去。
他猜测过曲沉舟的遭遇,曲沉舟在雨地里不同往常的反应,也让他察觉到,这人有可能在昏迷中混淆了前世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