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第2/3页)
众人精神大振,忙一齐疾步奔到他身畔,蜡烛放出的微弱光芒霎时涌到一处,将前方的路照得更远——数十级台阶下,一条宽阔笔直的平坦甬道豁然延伸开来,一块块光滑如镜的青铜方砖代替了切削平整的普通青石,而在这段铜壁甬道的尽头,则伫立着一扇隐约藏在黑影中的巨门!
周昊痴痴地望着那扇还瞧不清晰的门,如在梦中般喃喃道:“我们真的找到了……”
众人不敢置信地缓缓走下阶去,只见每块蒙尘的铜砖上都刻有精巧浮雕,大多是婀娜盛放的牡丹海棠,张翅曲颈的栩栩白鹤。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每一幅浮雕上的花卉瑞兽都不尽相同,各俱美态,令人目不暇接。幽绿反光的铜壁两侧,则立有十六对匍匐跪地的铜像。
那铜像头束网巾,身披大襟道袍,各个垂首俯面,作恭敬婉顺之态,两条探出宽袖的铜胳膊则高高举起,平托着一方翠瓣舒展的莲座灯台,灯台上插有茶碗粗细的圆白蜡烛,烛身上犹有细描的金绘梅鹿,正回首扬蹄于山涧白云之间。
楚留香放开新娘子,任她一个人坐下休憩,自己则左右瞧个不停,不知不觉同方天至走到了一处。方天至正举着蜡烛凝视着墙壁上令人眼花缭乱的雕刻,看着看着,他忽发现不同之处,张口道:“你看这个——”
烛光停处,正是第一座铜像头顶三尺之上的方砖。
那上面的浮雕与别个不同,竟是一幅有人物场景的图画。画上有个面貌模糊的男子孤伫船头,迎风而行,正遥遥指着滔滔大海上的一座嶙峋小岛。楚留香顺着往后看,却见每座铜像上方的青砖都雕着这样一幅特别的画,仿佛在连贯始终的讲一个故事,故事的主人正是那个面貌模糊的男子。
二人还没来得及继续往前走,周昊瞧见铜像手捧的蜡烛,不由道:“这里有成排的蜡烛,不如点上照亮,也省得我们手里时刻拿着一支,不便行事。”他回头瞧了一眼,见章宿呆呆站在甬道中央望着尽头的大门,想起被他三番五次冷言冷语,心头忽而火气上涌,不阴不阳道,“章老兄,在那干看着有什么意思?钥匙难道在你的身上?”
那扇尽头巨门给章宿手中的烛火幽幽照亮,却显出与青铜壁砖截然不同的腻白色泽,仿佛美人凝脂一般。周昊一眼瞥过还未在意,下一刻便猛地意识到,那门上仿佛正婀娜对立着两个雪肤花貌的峨髻美人!
周昊蓦然转回身来,却不知怎么忽生筋骨酥软之感,一脚踏出还未落实到铜砖上,人便如下了锅的面条一样软绵绵地伏倒在地,手中蜡烛也再拿握不住,骨碌碌滚落到了玉兰浮雕上,烛心蜡油霎时凝干在两层花瓣之间。
沈眠一声惊呼,仿佛吓得脚也软了,不由自主地攀住蔺王孙胸前衣襟,整个人合身倒在了他怀里。
周奇瞧见哥哥异状,不免大为惊诧:“大哥,你怎的了?”正要抢上前去照看,忽然也踉跄一晃,俯扑在地,结实地摔在了周昊身边。
他正脸“咚”地一声磕在铜砖上,毫无防备之下碰了个头破血流,酸甜苦辣各种滋味一齐涌到眼鼻里,脑中嗡嗡天旋地转,几乎忘了身在何处,更不知道已经磕断了两颗大牙。
他浑身没个力气,却还没反应过来,胡乱想撑起身。可胳膊刚在地上一支,又软塌塌地弯了下去,蜷缩在了胸膛下面,口中则含着血囫囵叫道:“大哥!我……我忽地使不上劲了!”
周昊心底惊恐万状,知道恐怕是中了毒,忙有气无力道:“赶快运功,这是中了毒!”可自己搬运内力一试,却觉丹田之中空荡荡一片,且念头一动,便又蓦地一阵头晕眼花,脏腑骨头泛出细密骇人的酸麻感,仿佛身上的血都在一瞬间变成了山西老醋!
此时骤生惊变,在门前发呆的章宿也惊醒过来,愕然转身道:“中毒?什么中毒?!”他下意识运功戒备,后退半步,冷不防忽觉踩进了棉花堆里一般,再要稳住却两股战战,蹒跚几步便扑通一声仰倒在地,手里蜡烛倒飞到脸上,烫得他“啊”地一声大叫,也不知是惊恐还是痛楚,“怎么回事!我怎么也中了毒!我是不是也中了毒!”
蔺王孙又咳嗽了起来。
他的咳声时断时续,不轻不重,藏在章宿三人的杂乱叫喊声中,几乎听不清楚。他边咳,边对眼前的景象视而不见,只是将沈眠轻轻松了开。待她瑟瑟站稳,他才侧首东望,向方天至与楚留香投来轻飘飘的一瞥。
在他的目光中,那不知从哪间野庙里钻出来的青袍和尚已盘膝坐了下来,两目轻阖,头颈微垂,仿若身畔铜像般一动不动。而和尚身边,他相识十数年的老朋友楚留香,也已老老实实地瘫坐在了铜砖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