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回
“主子,咱们该赶路了。”
沈初黛是被歌七的轻唤声叫醒地,她睁开迷蒙的眼,看着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来,空气中尽是青草香味,方才的一切似乎不过是一场梦。
可那记忆中刻骨铭心的痛却揭示着一切,那并不是梦,她又重生了。
沈初黛扫了眼四周,整装待发的暗卫们已经牵着马匹站在一旁等候,这分明是去邯城的路。
她心头一咯噔,开口询问今日日期。
歌七瞧着她一脸疲容,轻声作答后却是见她陷入了沉思,随即一声不吭地抓紧缰绳上了马:“行路吧。”
如上一世一般,他们疾行了几日方才抵达邯城外,因着有上一世的经验,这一次闯进城所消耗的人手比上一世少了一半。
终于又到了同言复比试的那一天,在喧嚣的叫骂声中,紧闭已久、遍布尘土的城门终于打开,她手持一把长缨枪,英姿飒爽地打马而出。
沈初黛坐在马上,静静瞧着言复骑马,在离自己一丈远处停住。
见他微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红缨枪,她从腰间解下言复亲自送的佩刀,朗声道:“师父教养之恩,阿黛铭记在心,永生永世都不会忘。只是我先是大邺人,其次才是师父的徒弟。师父所怨所恨皆是因我而起,我虽为您难过,可对当年的举动从未后悔过。”
沈初黛双眸清亮,无比坚定:“您的教诲之恩,我此生无法报答。你我之间隔跨家国血仇,阿黛无颜再当您的弟子。您教的刀法我无法奉还,只能以‘余生不用再刀’的承诺相抵。”
她打马走近,双手持着平放在眼前:“所赠之刀,今日奉还。”
沈初黛微垂着眼,听着对方沉默了半晌,突地一凌冽刀风袭来,伴随着上头吴晔等人担忧地惊怒之声,那刀落在了她双手持着的刀身中间。
那记刀似乎凝聚了对方无数的怒意与恨意,竟是力大到将那佩刀拦腰砍断。
沈初黛瞧着伴随着自己多年的佩刀裂成两半,摔落在地上,飞起一片灰尘。
听着眼前之人冷声道:“我所赠出的东西,从没有拿回来的道理。”
言复瞥见她长睫微颤了几下,眸中有过一闪而过的泪光,随即拉了把缰绳,兜转着马调头回了大梁队伍中。
在一介惊讶的目光中,他手持着红缨枪打马回来:“那就公平些,一起用红缨枪罢了。”
沈初黛眸光落在他握着红缨枪的修长指尖,想起上一世那指尖因挖开她身上砖瓦而变得满是伤痕。
他一向是嘴硬心软,当年拒绝的话斩钉截铁,最后还是被她缠得没有办法松了口。
沈初黛不由有些苦笑:“要报仇者,恨意与果决,缺一不可。”
言复冷冰冰地作答道:“我只是不喜‘不公平’。”
他顿了顿又道:“此战是生死一战,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武学皆是相通,虽然他们对红缨枪都并不熟练,但因有着深厚的武功底子,耍起那红缨枪来也虎虎生风。
与言复所预料的不同,沈初黛并未主动出击,只是全身心地抵御着他的攻击。他微蹙了下眉,瞬间便反映到她此举或许是因为在等援兵,攻击便愈发地猛烈起来。
沈初黛仗着自己身形敏捷,连连打马躲过他数次招式,她手持着红缨枪比上一世要游刃有余地多。
上一世她不确定援军是否能赶到,只能全力相战,可是这一世不同,她只需要将战局撑到祝止译赶来便可。
想起临死前祝止译落下的那个吻和利刃刺入血肉里的声音,沈初黛气恼地咬了唇,却因此分心差点被言复的一枪割了脖子,好在一向养成的灵敏反应让她及时反应过来,迅速低了脑袋。
头盔上的红缨却是被割了下来,飘洒在空中,获得大梁士兵的一阵喝彩。
言复眸光冷冷扫过沈初黛的脸,讥讽道:“这个时候都敢分心,对自己也过自信了些。”
战场上分神为大忌,稍不留意小命便无,更别说是主将之间的生死之战。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在全场士兵的注视下,皆都牵动着他们的心弦,与士气息息相关。
沈初黛神色微敛,重新打起精神来。
这一次她全身心地与言复过招,她在马上身轻如燕地躲过言复的杀招,她挥动着长缨枪愈发的熟练,到最后竟是侥幸地破开了言复的破绽,红缨枪尖泛着冷光,直指他的胸膛。
城楼上大邺战士忍不住发出了兴高采烈的欢呼声:“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伴随着欢呼声的响起了由远及近的铁骑声,那是大邺的援兵赶来,言复却丝毫未动容,眸光直直地盯着胸膛前的红缨枪。
他声音压低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沈初黛,这是生死局,你赢了。”
言复顿了顿,从唇齿间吐出三个字:“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