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亮刃(7)

“我是终于明白小卓为什么会动手了,这些人根本不是来跟你讲道理的!”

中山城的小院,日照西斜,满室余辉。

红窃脂犹然在气,掐着腰在中厅里来回烦躁地踱步,“最开始跟他们讲道理的时候不是没人听,有几个人看起来还算通情达理,我说话的时候还在点头,可是到后来起了争执这些人能躲就躲了,没有一个人出声了,只有几个泼皮在那里和我唱反调!”

申豪靠在门板上看着红窃脂那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他想说“别气了,那些人就是一群泼皮,下次不管就是了”,可是一想到她说的起了争执一群人都能躲就躲,又觉得那不就是自己嚒?

白骢说“女子脆弱,外人一个眼神,她们都要多想好久”。

可红窃脂舌战群獠,面对的何止是敌意的眼神,她好比是一个姑娘家抄起鞋底去打蟑螂,这样的局面里,不仅要她思维清楚、用词恶毒,还需要她坚毅的心智和无所畏惧的勇气——这是脏活儿累活儿,他没有任何的资格,来居高临下。

申豪感觉胸口像是三个大麻袋,怎么呆怎么不舒服。

他缭乱地抓着酒壶,扬脖饮下一口火辣辣的烈酒。

而的中厅角落里,辛鸾和邹吾换了起居的白色常服,就安静地坐在蒲团软垫上,他们身旁盛着清水,辛鸾就拿着梳篦,垂着眼睛,沉默而麻木地为邹吾梳头。

酉时,一日最后的光与热,在小院中厅的阴影与清寒中气若游丝,申豪寂然地看着他们拉着手,心中想不到别的词,只剩冰冷的八个字:

夫妻向隅,茅舍无烟……

申豪知道那是很好很好的一双璧人。

虽然他们没承认过,但是他猜的到他们的关系,跟他小叔叔小婶婶的锋芒外露、一生争胜不同,他们俩安静、务实、文雅而不争……只是他没想到,就是这样干净的两个人,照样会卷进这么肮脏恶心的泥潭里。

“他们就是群欺软怕硬的杂碎!”

终于,红窃脂心口那股不痛快化怒为悲,原本的厉声长嗥竟变成一声哽咽的嚎啕,“这个渝都怎么就是这个样子的?他们不知道我们每日忙里忙外,水里来火里去的就是想让南境好一点,让他们过的好一点吗?”

辛鸾手一抖,抓着邹吾的头发,眼泪直接落了下来。

邹吾察觉到不对,披散着头发转过身来,展开手臂把浑身冰凉的辛鸾严严实实地搂住了,“别这样,其实谁都不认识我,谁也没想针对我,只是立场不同有些情绪罢了……小鸾你别这样。”

他能还能说这样的话,红窃脂却没有这样的心胸,她朝着邹吾大喊一声,披肝沥胆般,转身冲出中厅一个化形冲上了天空——

虽然知道红窃脂只是想发泄,但邹吾见了还是担忧,抱着辛鸾立刻给了申豪一个眼神,让他去哄哄。申豪露出有些为难的模样来,但沉沉地叹了口气,放下酒壶,还是赶紧地穿上鞋,朝着红窃脂的方向去了。

“冷不冷?要我送你回宫吗?”邹吾亲了亲辛鸾的额头,搓着他的身子,想让他暖和些。

辛鸾不答他,抓着他的头发,放到鼻子底下。

然后说,“还有味儿。”

邹吾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浣了两遍发了,他也已经用了好多的檀香木水了,可是怎么梳,都还有味道。

邹吾不想让他这么钻牛角尖,只能把人抱起来,“别管它了,明日就好了,要我送你回宫吗?”

虽然舍不得,但他知道现在时局敏感,他宿在自己这里,还不知会不会惹风波。

辛鸾不想走,抓着他的衣服,“我在你这儿住。”

邹吾看了他会儿,点了点头,去院子里落了锁,做了热水,两个人洗漱完,亲手解了他头上的红色发带,揽着他的肩膀进内室,“渝都附近的军械不足,回来的时候看着墙圮也有好几处坍塌了,都需要重新上瓦修筑,你在这边筹备的都顺利嚒?”

辛鸾听着这话就烦乱,上了榻,说了句,“还行吧。”脸色就阴沉起来,“申不亥还算配合,但是他配合没用,底下的官吏我使唤起来……算了,不想说。”

“那向繇呢?”

辛鸾冷冷地哼了一声,“向繇……”

邹吾从木格又抱了一床被来,弯腰的瞬间,阵阵恶心接踵袭来,辛鸾捂了一下嘴,感觉自己要吐了,“我想做。”

他不想谈这些,薄薄的亵衣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子,他扣住邹吾的手臂,只想和他亲热。

邹吾眉心轻轻一动,说实话他兴致不高,他也不认为辛鸾这个时候有这个兴致。

“我用手行吗?”邹吾问他。

辛鸾盘着腿坐在榻上,他不说话,只是长久而用力地看邹吾,邹吾温和地和他对视,诚恳又安抚地,表示自己并没有别的意思,可辛鸾却在几个弹指后,倏地收回注视的目光,生硬地掀开被褥爬到里侧,“那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