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将军府, 宁大小姐坐在梨木椅静心品茗,宁昼翘着二郎腿随手拨弄琴弦。
被亲爹拎着在校场狠狠训练了两个半月,还说好好陪阿玙玩呢, 等他从校场下来,人早已带着小姑娘进了深山治病。
宁昼再次叹了口气, 指尖轻动, 琴弦跟着发出单调的音节。神经紧绷许久,猛地闲下来他浑身不舒服, 大着胆子问出存在心底的那句话:“阿姐是真的死心了?”
宁晞盯着放在桌上的信,漫不经心道:“我倒想强求, 强求的来吗?”
苏玙性子有多烈她已经不敢去体会了。决斗台那一战, 她们是最后的挽回, 她怅然若失:“情之一字,懂的时候也就后悔了。”
“后悔什么?”宁晞稀奇能从长姐口里听到后悔二字。
宁晞苦笑:“后悔对她太凶了。”
她前两天秘密进了趟深山,看到她们是怎样相处,也看到了苏玙眼里不作伪的笑, 阿玙笑起来非常好看, 是那种惊心动魄朝气蓬勃的美。
就像初升的太阳,没有那般绚烂,无形中给人生机与希望。
她似乎懂了目盲的小姑娘为何一见苏玙就轻率地许了终身,不是见识浅薄,也不是一定要找个人托付, 薛师之女, 便是再落魄, 处境也比寻常人好上一百倍。
苏玙身上有少女缺乏又渴求的安全感。只要看着她,哪怕不做什么,少女的眼睛都充满了笑意。
和面对所有人都不同, 没有防备,没有芥蒂,好比水愿意接纳一尾鱼,鱼儿摆尾,溅出水花都不妨事。无论鱼与水,都是快乐的。
阿玙很爱胡闹,有人愿意包容她所有的胡闹并且深深地喜欢。
这点,宁晞自认没有做好,才使得旁人有了可趁之机。
归根到底,有缘无分。她做不到薛姑娘那样,阿玙,也不会像纵容少女一般纵容她。
她们起初便是朋友,青梅多年,而从南方赶来的小姑娘,见到她的第一天就先声夺人,占据了未婚妻的名分。
友情和爱情,宁晞输在了起始点。
“我对阿玙,看似温柔,其实还是强势了。”
宁昼惊奇她竟学会了反思,暗道错过苏玙,确实对长姐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总会有更好的人来配阿姐。”
宁晞漠然地指节点在书信:“你是说她吗?”
“她?”宁昼站起身:“她是谁?”
“坚持不懈每天隔着窗缝给我送情书的人。”宁晞轻轻挥袖,薄薄的纸张朝着宁昼飘去。
他立时接过书信,一目十行看下去,怒火中烧:“岂有此理!到底是谁如此大的胆子?!”
“是谁不重要了。我决定了,去盛京赴考。”
“赴考?”
“对。”宁大小姐慢慢逼迫自己走出情伤的阴霾,她笑:“我要努力成为霍家主那样的人物,争当大景朝堂的‘霍曲仪’!”
“大、大景朝堂的霍曲仪?”宁昼傻了眼:“那不就是苏相一般的人物吗?”
宁晞冲他眨眨眼:“女人,在爱情不顺的时候,千万别忘了奋斗事业。现在,我要好好奋斗我的事业了。阿昼,你也要努力,当咱们景国最厉害的将军!”
她说得郑重,宁昼回过神来,挺胸抬头,掷地有声道:“绝不给阿姐丢脸!”
姐弟二人在这个晴天定下了远大志向,一张轻薄的纸顺着窗户吹进来,缓缓地落在桌面,墨迹未干。
“我相信你。”
四字秀气逼人的簪花小楷,宁昼大惊失色:“这……是谁在装神弄鬼?”他看了长姐一眼,拔腿往外冲出去!
宁晞慢悠悠地将纸张拿在手中,想不通是谁有胆子暗恋到她头上,她唇边噙了抹冷笑,须臾,纸张在她手上化作齑粉。
宁昼气极跑进来:“阿姐,没追上!岂有此理,到底是谁敢如此放肆!”
“不重要了。”她往书桌走去:“我这就给阿玙写封信,我启程那日,你帮我转交给她。”
“既是要赴京赶考,阿姐不与我一同进京?”
“不了。”她温柔地抚摸着桌上长剑:“我想一个人静静。”
劝不动她,宁昼谨慎地守在书房门口,防备那轻功卓绝的神秘人再来搅扰他的阿姐。
第二日,宁晞辞别爹娘,一人一剑背着行囊独自踏上远大事业的第一步。她刚走,宁昼带着信一头扎进深山,将信拍在药庐的小方桌:“阿姐赴京赶考了,这是她给你的信。”
“赴京赶考?你说阿晞?”苏玙从瞌睡里醒过来,下意识往门外走,被宁昼拦住。
“她已经走了,你现在追,是追不上了。”
“她一个人走的吗?”
“嗯。”
苏玙拆开信,微凝的神色渐渐散开,她很乐于看到宁晞想通,她早就说过,不爱她的宁晞会有更锦绣的前程。
她去奔赴前程,即便无法送行,苏玙在心里也深深地祝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