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苏玙午后出门, 到了傍晚仍未归。一路上老大夫的话在她耳畔不停环绕,距离家门越来越近,偶然的抬头看到少女倚靠着石猫翘首以待, 她加快步子,一溜小跑过去。
“怎么跑出来了?”
被她牵着手, 少女弯了眉:“阿芝做好了饭, 久不见你回来,我们也没心思吃, 就想等着你。”
“等我做什么?在秀水我闭着眼睛都能回到家,还能丢了不成?”苏玙看了阿芝一眼, 大有责怪之意。
“你不用怪阿芝, 是我执意要出来的。”小姑娘语气温柔, 被苏玙娇惯地早已不是初来秀水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的小可怜。
“我没有责怪她。”苏玙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待发现人还是看不到,她惊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责怪她?”
“我猜的呀。”
明媚娇妍,是这世上不多见的美好。白玉有瑕, 实在是令人不甘之事。压下满腹心事, 苏玙笑着轻点她额头:“就数你聪明。”
四菜一汤,晚饭吃得满足。夜风柔和,苏玙搬了椅子坐在桃花树下,斟了一杯酒,仰头看星辰日月。
她有心事, 灵渺感觉得到。
“要不要喝口果酒?”苏玙端着小酒杯倾身近前:“不醉人, 果香味很浓。”
灵渺点头:“你喂我, 我就喝。”
“阿喵呀阿喵,你真喜欢撒娇,喝杯酒而已……”苏玙嘀嘀咕咕地将酒杯喂到她唇边:“就准你喝一口。”
“一口就一口。”小姑娘借着未婚妻的手低头慢饮, 果然如她说的一样,酒味很淡,裹着浓郁果香。果酒入喉,感觉很不错。
苏玙转着小酒杯,不作声地一饮而尽:“灵渺,东边的富贵街来了个医术很好的老大夫,我带你去看看吧?”
无论过多久,眼疾始终是小姑娘心底的一根刺。那刺扎得深,寻常不痛不痒,却每时每刻都提醒着她与旁人不同。哪怕有所准备,薛灵渺也没想过,阿玙会突然和她提这个。
果然还是介意吗?
她低了头,残存在唇瓣的果香散在春风。
儿时爹爹带她做过最多的便是寻医问药,以至于那几年闻到药味她会忍不住作呕,一次次的期望又绝望,不断折磨着脆弱的心灵,现在……又要开始了吗?
她下意识想逃,人站了起来,抓着竹杖舍不得走。
因为阿玙正看着她。
她慌了手脚,哆哆嗦嗦道:“能……能不看大夫吗?”
“能。”苏玙扔了酒杯,起身搂过她腰,轻柔的吻落在少女白皙的侧颈,灵渺不知所措地抱紧她:“阿玙…我、我的眼睛可能治不好了……”
她喉咙压着哭腔,哪怕被亲吻着,被安抚着,身子也在轻微的颤.栗。
苏玙默不作声,细碎的吻专心地顺着侧颈蔓延向上。
淡淡的酒气拂过毛孔,慢慢地,因为恐惧卑怯生出的颤.栗换作另一种刺激的体验,灵渺闭着眼睛,紧绷的脊背缓缓放松,害羞地、投入地,一点点地亲昵缠绵。
在这一刻,苏玙化身避风港,成了她卑微惶然里的全部救赎。
月光下,阿芝小心抬头,须臾,羞得背过身去。
感受到被爱,会给人一种很奇妙又很强大的力量,苏玙揽着她的女孩,低.喘着笑出声:“还怕吗?”
“不怕了……”
“灵渺。”苏玙抱着她:“我想看到你眼里有我。我们试试,可以吗?”
在听到这句话之前,薛灵渺刚和她有过一场长长的深.吻,她第一次大胆生涩地用唇舌占有了她的未婚妻,她看不到她,但就是有一股油然生出的力量,催促着她答应。
这是请求,同样也是含蓄的告白。
小姑娘弱弱地嗯了一声,苏玙眼底绽开笑:“阿喵,相信我,你可以很勇敢。”
“万一……我是说万一,阿玙,万一治不好呢?”她希望这人有充分的准备接受她眼睛永远都治不好的事实,更多的,还是想从她身上汲取自己需要的力量。
抱着她,鼻息之间尽是浅淡花香,苏玙眉眼飞扬:“不到最后一刻,我为何要失落?灵渺,我们都不要认输。”
少女迷失在她给予的温柔,半晌,轻轻地、郑重地点头:“嗯。”
夏至,悬壶药铺迎来两位贵客,对于她带来的人,老大夫表示出了相当高的重视。
宫里到了年纪顺利退下来的太医,承蒙相爷审慎决断,八年前他才逃过一场诬陷。如今有了报恩的机会,理所应当使出浑身解数。
接受治疗的第一天,灵渺整个人都恍恍惚惚,好在苏玙白日都陪着她,为此拒了不少邀约。
找她来玩的纨绔兴冲冲来,垂头丧气而归,没两天,边城百姓都晓得悬壶药铺的老大夫在为盲女治病。
这是很棘手的病人。
十几年前薛师为了女儿的眼疾向圣上奏请恩典,圣上准薛师携女入宫治病。太医院上百名太医围着小女孩焦头烂额地拟订了几十种药方,诊治了足有八年,愣是不见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