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这人胡子拉碴,声音听着颇年轻,应当二十多岁,衣衫褴褛,身上一股游手好闲的气质,应当是这一带的闲汉。
他说的方老板,便是化名少芳的小唱方从鉴。方从鉴原先在乡里时,便惯常跟人打架,在义军中时更学了些拳脚功夫。来了京城,常遇到流氓闲汉勒索他,他便索性挨个挑上门,把京城西边这一带的闲汉流氓们都打了一顿,大家被打怕了,见到他都唯唯诺诺叫一声“方老板”。
因小猫是个活泼性子,在家里待不住,一不留神人就蹿出去了。方从鉴便交代闲汉们多费心盯着他些,免得小猫又被大户人家的恶奴抓了。
这闲汉正叫小猫,小猫忽然嘘了一声,让他别出声,矮下身子,盯着不远处的一间院落。
就见云雀抱着贞儿,把他绑在树丛上,嘴堵上,丢在院子里,带着人进了屋子。小猫从房顶上跳下去,攀上那户院落的围墙,贞儿正哭个不停,见到院墙上露出小小一颗脑袋,小猫正看着他,连忙止了眼泪,呜呜叫唤。
闲汉跟着小猫赶了过来,正琢磨着要怎么进来,就听见一辆马车粼粼驶来,由远而近。闲汉连忙躲到一边去,小猫跳进院子里,藏在柴房后头,这个地方离贞儿最近,又不容易被发现。
马车在院门外停下,下来几名健壮的男人,虽说穿着一身布衫,身量不高,但各个都有一种彪悍凶狠气质,望之令人生畏。
领头的一脚踹开院门,带人走进院子里,云雀姑姑带着手下人从屋子里出来,迎上前问道:“你们怎么就来了?不是说今晚才过来接人?”
“早一些上路又有什么关系。”
云雀皱着眉头,她平素颐指气使,呼来喝去惯了,对着这帮人,也不仅带出几分凌人气势,说:“小殿下自宫里失踪,陛下定然派人在京城中搜查寻找,你们晚上来,才好避人耳目,把小殿下带出去!这青天白日,若是露了行迹,可别连累了我!”
领头的汉子不搭理她,走到贞儿跟前看了看,问道:“这就是皇帝的儿子?也不如何特别么。”
云雀点头,说:“你们把他带出京城,找个人牙子卖了,这孩子细皮嫩肉,长得又可爱,能卖不少!”
汉子却是笑了一声,看着云雀。他笑容有些古怪,云雀不禁退后一步,却见汉子的一名手下人已关上了院门。
云雀惊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汉子说:“费那功夫做甚?杀了他,不就一了百了了!”
话音刚落,他身后一人抽刀,砍在云雀颈项间,云雀还来不及说话,便倒了下去。
贞儿吓得呆了,摔倒在地上,瞧见汉子望过来的森冷目光,他在树丛上疯狂挣扎,竟把小树苗都折断了。他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在柴堆上。
一只小手从柴堆后伸出来,握住他被反剪在身后的手,替他扯开捆手的绳索。
院子里已是大乱,云雀的手下人见这帮人突然发难,想杀人灭口,于是持了刀剑与汉子们打斗起来。为首的那汉子却不理会这许多,径自走向贞儿,说:“年纪这般小,酒的滋味,女人的滋味,都还没尝过吧!可惜了,下辈子投胎,别做狗皇帝的儿子。”
贞儿眼泪汪汪,看着这人,想问他为什么骂父皇,然而嘴被堵着,说不出话来。
那汉子却似已经懂了他的眼神,嗤笑道:“我们为京城流过血,打过仗,你父皇整饬兵营,却毫不犹豫把我们一脚踢开!他砸了我的饭碗,我就要他儿子的命!”
他说罢,一刀砍了下来!
贞儿被人一拽,险险避开这一刀。小猫抓着贞儿的手,把他拉到院墙下,闲汉蹲在墙头,把顾由贞拉了上去。那汉子怒喝一声,追了上来,闲汉手持一根竹竿,照他胸口一捅,那汉子应声摔倒。
小猫也爬上墙头,拉着顾由贞往下跳。两人摔在地上,小猫抓着顾由贞,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外跑,闲汉把竹竿丢在一边,跟着两个孩子,那汉子带着人翻过了墙,衔尾直追,不多时便追上了三人。
闲汉连忙把小猫和贞儿一推,回身格挡。小猫抓着贞儿往前跑,气喘吁吁对他说:“别回头!”
就算不回头,那闲汉的惨叫声和刀剑刺入身体的噗嗤声也清晰无比,贞儿边跑边掉眼泪,用力擦了一把眼睛。
小猫对这京城的街巷十分熟悉,跑了片刻,找到一个狗洞,拉着贞儿钻进去。
两人靠在院墙内,拼命喘气。小猫握着顾由贞的手,小声说:“不要害怕……”
顾由贞仍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小猫抱住他,想了想,说:“我娘说,不要难过,不要害怕,不要回头,我是周闻深的儿子,不可以怕死!你是奶饼哥哥的儿子,更不能怕死!”
顾由贞擦了擦眼睛,说:“贞儿才不怕死,贞儿……贞儿只是担心再也见不到父皇了……贞儿可是父皇的宝贝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