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却说仆从们提着水赶到前厅,哪里有走水的样子。宣城伯府的人正跟顺天府的差役们理论,非得拦着人不让搜呢。

见仆从们拎着水冲来,惊吓到几名女宾,宣城伯更是不悦,骂道:“你们这些狗东西跑来裹什么乱?!”

仆从们辩解:“听说前厅走了水,咱们是来救火的……”

宣城伯简直被气得头昏眼花:“瞎了你们的狗眼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再说这等晦气话,把你们舌头拔了!”

仆从们被骂得不敢吱声,宣城伯让他们赶紧滚蛋。江夏生已是十分不耐,耽搁了这许久,他只怕陈奉要跑,对手下人道:“都别磨蹭了,给我搜!”

宣城伯怒道:“我看你们谁敢在此处撒野!”

江夏生悍然不惧,针锋相对道:“宣城伯,您拒不配合,难道是当真窝藏了叛贼,心虚了?!”

宣城伯气得直哆嗦:“好哇!康启宗那个老匹夫我尚且不放在眼里,一个小小的巡捕,都敢来我伯府撒泼了!你且搜来,若是搜不到叛贼,老夫便是死,也要让你千刀万剐!”

江夏生打了个手势,巡捕们一拥而入,直奔戏台子。登时戏台处一片惊乱失措,杜丽娘嘤咛一声,吓得软倒在丫鬟春香的怀里。弹琴的,奏曲的,吹笛的,被差役们呼喝着赶作一堆。

江夏生与宾客堆中的一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得到暗示,径自往戏台下走去。两人自以为这眼神交流不过短短一瞬,忙乱中不会有人注意到,然而朦胧的灯影中,一双冷静的翠眸一直紧盯江夏生紧盯不放,见到与他眼神交流之人,这翠眸中流露出几许恍然,被背叛的恨意如浓雾渐渐弥漫。

江夏生走向一名蒙面琴师,走近了,便看见他眼眸发翠,江夏生笃定,一把扯下他的面纱。这琴师眉目挺拔俊秀,似是来自异域,然而,面纱下的脸却仅仅是几个角度与陈奉有相似之处。

他并不是!

江夏生并未见过陈奉,只不过是循着线人宫二的眼神揪出人来。他见这琴师眼眸发翠皮肤白皙,还当是抓对人了。宣城伯却高声道:“你说思迷儿是叛贼!可笑!可笑!他在我府中弹琴奏曲,已有三年,府中宾客都熟识他,所有人都能为他的清白作证!”

那叫思迷儿的少年亦开口道:“官家是不是弄错了,思迷儿可没那本事。”

江夏生半信半疑,又不能当众向宫二确认,否则还不得泄露了他线人的身份。他只得说:“你是不是叛贼,去顺天府署说吧。”

差役们走上前来,要把思迷儿带走,戏台处登时一片大乱。宣城伯登时怒了,骂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你到我伯府中搅和一通,胡乱抓人,当我这是什么地方了?!”

宣城伯一声令下,众家丁持械而上,与顺天府的官差们缠斗,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就在这时,一声尖利的惊叫划破了混乱的场面。

“死人啦!”

死者是宫二。

江夏生难以置信,查验宫二的尸体,人的确已经断气了,尸体还是温的,凶手乃是趁乱动的手。

“中计了……”江夏生一瞬间醒悟过来,冷汗顺着脖子滑下。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究竟在对付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

凶手必定就是陈奉!他杀宫二,是为了复仇,向这个不忠的下属,大张旗鼓地复仇!而当着自己的面如此高调地行凶,是在向他示威!向他报复!

甚至,就连这行凶地点,想必都是陈奉安排好的。故意把宫二吸引到宣城伯府来,特意让思迷儿蒙上面,露出一个肖似他的角度,迷惑宫二,然后引来自己,自己抓错了人,又发生了这种事,搅和了堂会,算是把宣城伯得罪狠了!

这是陈奉对他的报复吗?

完蛋了!

——不!江夏生心念电转,他还有一线生机,只要能抓到陈奉!

宾客们惊慌失措,推推搡搡,一时间场面混乱,杯盏倾倒,人仰马翻。

江夏生站起来,说:“大家都待着不要走动!凶手就在你们中间!”

顾励抱着周尔茂赶过来时,正好听见这句话。

周尔茂来宣城伯府偷东西被抓,被恶仆关在柴房里,好几天没吃东西,险些饿死。方才吃了一碗面,总算活转过来。

顾励心说怎么回事?我才走一会儿,怎么就转场到名侦探柯南了?他伸长脖子,一眼看到宫二的尸体,和那流了一地的血,连忙捂住了小猫的眼睛。眼看死了人,事情越闹越大,宣城伯头晕目眩,恨不得昏倒了事。可惜一个人如果开始倒霉了,那是会更加倒霉的,宣城伯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一人喊道:“走水了!真的走水了!”

宾客惊慌之中,泼翻了酒盏,烛火一瞬间点燃了酒液,这戏台子周围布置了不少灯火,一时间烧起来,便如同摧枯拉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