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软的
秦戈很少做梦。
他通常一觉睡到大天亮,被宿管阿姨的敲门声吵醒后侧躺,把脸埋进被窝赖床,能多睡一分钟是一分钟,直到洗漱整理完毕的陈栖叶把他的被子掀开露出头发脑袋,在自己的嘟囔声里一遍遍提醒,要迟到了。
但这次秦戈睁开眼后没见着没有室友,身边也没有用一双黑不溜秋的大眼睛注视着自己的陈栖叶,他套上衣服冲到寝室楼外面,整个校园也安静的像周末的清晨。
他走出校门,这座城市也空无一人。
他在城市里奔跑,精疲力尽后原地打转,环视四周,四周的房屋和街道就变成了山和海。他站在山海的交界处,仿佛化身为这座名为潭州的城市。
朝阳变成了夕阳洒满海平线,他并没有朝海的尽头走去,而是尽头的陈栖叶奔赴他而来。
潮水淹没了他,他逐渐感到呼吸困难。溺水的窒息感是如此真实,这座城市也在倾覆,不可避免,无法逆转。
——秦戈猛地睁开眼。
他张开嘴急促地喘息,侧躺伸出手捏住陈栖叶的肩膀。陈栖叶正用一双黑不溜秋的大眼睛注视着自己,他现在身处的才是现实。
“你怎么、醒了。”陈栖叶声音很轻,保证另外一张床上的室友绝对不会听到。他眼里有疑惑,但不至于到吃惊的程度,因为他不止一次在秦戈打呼噜的时候捏秦戈的鼻子,秦戈觉得不舒服,就会哼
哼唧唧地侧躺,呼噜声也就停止了。
但秦戈今天醒了。前一秒睡得安安稳稳,下一秒就惊慌失措像做了什么噩梦,又或者看到什么预言。
秦戈舒了口气,跟陈栖叶说:“我梦到自己在海里淹死了。”
“梦都是相反的。”陈栖叶顿了一下,提醒道,“而且你会游泳。”
“对哦!”秦戈不像刚醒时那般慌张了,晃晃脑袋,不再去想那个梦。陈栖叶依旧站在下铺床沿上,双手小臂交叠放在上铺秦戈的枕边,下巴搁在手背上。
秦戈依旧侧躺,用鼻子蹭了蹭陈栖叶的鼻子,陈栖叶问:“你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吗?”
秦戈咽了口唾沫,直视陈栖叶那双在台灯稀疏的光芒中深沉的黑眸,眼前一闪而过梦里一望无尽的海。
“因为我刚才捏住你的鼻子不让你呼吸,你才以为自己要淹死了。”陈栖叶笑了一下,告诉秦戈,“你每天晚上都打呼噜。”
秦戈凝视着陈栖叶,然后很缓地眨了一下眼。
“吵到你了……”秦戈有些抱歉,也有些想不明白,“我睡觉的时候张着嘴?”
陈栖叶摇摇头。
“那我怎么可能打呼噜呢?”秦戈不解。
“我没必要骗你。”
秦戈一听,手臂弯曲单手拖住脑袋,看向陈栖叶的眼神里有了些别的意味。他最爱逗陈栖叶了,这时候可以撅着嘴指强词夺理,指控陈栖叶故意把自己弄醒,两人嘻嘻哈哈地拌会儿嘴;也可以眉毛一撇哭哭唧唧,说自己做了噩梦后好害怕,要陈栖叶爬上来陪自己睡。
他不管说什么骚话,动什么手脚,陈栖叶都不会觉得意外。秦戈决定住校前陈栖叶还有过不少担忧,就怕秦戈一个没忍住在寝室里把自己办了,但秦戈自从那天见过陈望后不仅手规矩了,整个人的状态也不像以前那么跳脱,跟陈栖叶交流的时候偶尔会心不在焉,出神想些别的事。
陈栖叶也憋不住了,问秦戈:“你是不是……没以前那么喜欢我了。”
“啥?你说啥?”秦戈睁大了眼,诧异于陈栖叶毫无征兆地来这么一句,也觉得冤枉。
是,他和陈栖叶是分过一次手,但他后来在元旦汇演上当众告白,在孔子庙里放烟花……他每每面对自己的母亲都隐隐愧怍,被两代人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缠绕地喘不过气,他最坏的打算里依旧没有分手这一项。
但陈栖叶却认为秦戈是有所预谋的。像是在解一道数学题,他有理有据地辩证道:“自从那天以后,你就不摸我了。”
“???”秦戈震惊到下巴往下掉,最后的那点睡意也没有了。
老话说得好,出来混迟早要还的,秦戈以前用陈栖叶上课开小差想自己的次数为变量,计算陈栖叶喜欢自己的程度,陈栖叶依样画葫芦,也试图把秦戈对自己的喜欢量化。
秦戈以为陈栖叶说的那天是回家吃饭,傻愣了一两秒,噗嗤笑出了声,然后捂住嘴憋笑,轻手轻脚地爬下床铺。
“来。”他拿起陈栖叶桌上的小台灯,在室友熟睡的呼吸声中往后退一步、两步,冲陈栖叶招招手,嘴角轻轻勾着,然后转身。
台灯的光将秦戈的影子无限放大,隐入寝室门口的卫生间。他把台灯放在水槽上,冷冽的白光发散照亮了正站在门口的陈栖叶,陈栖叶侧开脸,用手掌挡了挡,秦戈趁机将他拉进自己怀里,同时关上卫生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