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3/4页)

张友士在一旁斜眼看。

却见贾放突然转身,紧紧盯着张友士,大声说:“我想起来了,是黄花蒿!”

他又兴奋又激动,一双眼格外明亮,双手依旧捧着那只插遍了小黄花的花环,正是这个花环,唤起了他的记忆。

“是黄花蒿!不是青蒿,青蒿素不是从青蒿中提取的,而是黄花蒿,黄花蒿!”

还没等张友士反应过来,贾放已经把花环朝张友士手里一放,随手拉过一个路过的村民,连连追问:“请问你认得什么是黄花蒿吗?”

黄花蒿和青蒿,从植物学的意义上来说是两种不同的植物。但是因为种种原因,青蒿素这种抗疟药物,是从黄花蒿里提取的,而不是从青蒿里提取的。

青蒿素来自黄花蒿,而不是青蒿。

而《血防手册》上所写的青蒿琥酯,正是二氢青蒿素①,是青蒿素的“升级版”。

旁边张友士听见贾放的话,忍不住苦笑:“贾三爷,学生认得什么是黄花蒿啊!”

*

等到第二次临床实验开始的时候,余江来的新移民已经对张友士所宣传的“特效药”不抱什么希望了。

贾放带人大力推行的“卫生措施”显然是有效的,因为余江来的人在此地住下之后,除了已经患病的人之外,已经没有人再得这鼓胀病了。而且本地土著也没有发现谁有个头疼脑热的——这鼓胀病显然没有在当地传播开。

只不过得了病的人此刻都拖着,不见好也不见转得更坏——乡民们心里有数:如果不能对症下药,这些人不过就是拖日子罢了。

但张友士这次真是拉下了脸面,一家一家地去敲门解释,直说他并不能绝对保证一定有效,然而看在病人受苦的份上,一定请病家同意,让他试试。

这还有哪家能拒绝?——多数病家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点头同意了张友士的治疗方案。

张友士把血疫病人分成了几个组,其中腹胀如鼓的一组,服用黄花蒿与半边莲共同熬制的药物;出现肝脾肿大,但是未见巨量腹胀的情况,则服用黄花蒿为主熬制的药物;除此之外还针对没有出现“鼓胀”,但是有血疫相关症状的轻症患者,分成了两组,一半服用黄花蒿,另一半服用补脾和肝汤。

其中,重症患者之中,使用半边莲来专门治疗疾病引起的腹水,也是贾放从潇湘馆里取出的医书上查到的又一种有效药物。

这段治疗的过程,贾放建议张友士事无巨细,尽可能把一切细节都记下来:患者每天服用几次药物,服药后有何表现,症状第几天出现改善……每一个人都要记,详详细细地记下来。

“世人看你所写的方子,并不知道你究竟花了多少功夫得到的方子,只有用这种法子,世人才能看见你背后的付出。”贾放提点张友士。

张友士一听眼就亮了:这正中他下怀,一份简明扼要的条陈,并不能直接体现他究竟耗费了多少功夫,忍受了多少艰辛。

但是数字可以,附在条陈后面一份详实的记录,就能让数字说话。

“还有,越是详实的数据,越能给他人信心,知道这方子多有用。”贾放继续指导,“你可以记上,例如一百人中,有八十七人能痊愈,旁人就知道,这治愈率有百分之八十七……”

张友士总算听懂了贾放说的“百分之”到底是什么意思,心想:他到时候可以写上“治愈率:八成七。”

……

但究竟能不能治愈那么多人,贾放心里没底,张友士心里也没底,病患的家属们更加没底。在这实验开始的短短几天里,所有人都高高悬起了心,没有一刻安宁。

这实验开始之后的第七天,贾放正坐在潇湘书院的一角,翻看张友士等人之前做好的人口统计册。突然一个挺着肚子的妇人冲了进来,见到贾放,劈头就问:“贾三爷,您看见张先生了吗?”

贾放对这妇人的面貌有印象,但印象中她没这肚子。他吃惊之下,站起来指着妇人,极其不安地问:“大……大嫂,你你你,你不会是也染染染……”

——完蛋,被四皇子传染了说话的习惯!

那妇人见贾放惊成这样,怔住了,突然省过来,大笑着扶腰道:“贾三爷……我没病!”

她满足地扶着自己的肚子,脸上挂着舒心的笑容,道:“我这是肚里揣着小娃儿。”

贾放总算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有点儿发热,心想:误会,一场误会!

他以前从没有注意过妇人们的身材,导致今天闹出了大笑话。

“贾三爷,我是特地来告诉您和张先生一声,我们家那口子,好得多了——”

“真的?”贾放问,“尊夫是哪个组的?”之前他和张友士都不敢把直接叫什么“重病组”、“轻症组”,因此直接模糊了组名,叫做“甲组”“乙组”和“丙组”。甲组就是病情最严重的那一个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