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魏骁不敢牵住周景辞的手,只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

周景辞自顾自地走了几分钟,而后回过头来看他,许久过后,疲惫而无奈地说,“你别再跟着我了,回家去吧。”

他已经足够落魄足够难堪了,可他还想在魏骁面前保留一点可笑的体面。

他可以忍受被那个市侩的大学生羞辱,可他不愿意让魏骁看到自己的可悲。

他可以在陌生人面前丑态尽显,可他还想在魏骁心底留下一个美好的影子。

听了周景辞的话,魏骁的身体明显地顿了顿,一瞬间,于全身奔涌的血液仿佛沿着他的动脉一齐朝心脏倒灌,他的太阳穴也突突地跳了几下,紧接着,便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

魏骁握紧双手,堪堪抵御身体上的不适,他勉强发出声音,“景辞,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有几个瞬间,魏骁会低劣地认为,今晚的一切都是周景辞出于对自己的蓄意报复。

他口中说着不怪自己,一切都只怨命运,说着分手的原因不是因为旁人,可他分明从来都没有放下过。

因为恨自己、恨命运,所以周景辞宁愿与陌生人上床也要让自己尝尝这种痛苦。

因为太痛苦、太难受,所以周景辞要把这一切都偿还给自己。

而在他们的爱情之中,最荒谬的在于,彼此痛苦的根源不是因为他们不再相爱,而是他们再也做不成彼此的唯一了。

哪怕爱没有变,发生过的事情却永远都改变不了。

周景辞紧皱眉心,他固执地摇了摇头,魏骁的这个提议只让他痛苦万分。

那里还是他的家吗?

他还有家么?

魏骁的指头微微动了两下,似是想抬起手来为他心爱的人抚平紧皱的眉心,却终是放弃了。

北京的灯红酒绿永不停歇,繁灯满地车流不息,这一刻,魏骁却全然看不到了。

在他深深的目光之中,唯有周景辞所在的方寸之地还亮着,而此外的世界,皆是一片黑暗。

魏骁拿他没办法,叹了口气,又说,“景辞,你不愿意跟我回家没关系。我送你回你住的地方总可以吧?”

周景辞又摇了摇头,眼睛却垂了下去,似在躲避魏骁的视线,又像是折腾了这么久,实在太过困倦。

周景辞看着自己的脚尖,他默默地想着,有什么意思呢?左右已经分开了,长痛不如短痛,这个道理,魏骁又怎么会不明白呢。

何必呢。

魏骁看出了周景辞的心理防线已逐渐松动。他微微弯下腰来,盯着周景辞的眼睛,恳切地说,“景辞,就算我们分开了,到底有那么多年的情分在。你根本不是那么绝情的人,何必搞得我们两个人都那么难受呢?”

魏骁的眼睛里像是卧着一泓深潭,让人望都望不到底,只肖得几眼,便能将人的精魂吸进了这潭深水之中。

周景辞默不作声地听了这些,马上面露难色。

魏骁太了解周景辞了。他从来都不是个心狠的人,相反,在魏骁心里,他已经善良过头了。

他心里有一条属于自己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然而,只要试探出这条线,稍稍避开,周景辞就总能轻而易举地掉进他的陷阱,让他“为所欲为”。

魏骁在外人面前习惯了强硬、桀骜,然而面对周景辞,他却向来很懂得示弱。

魏骁循序善进,步步为营,“景辞,我在酒店外面等了你一个多小时,我就是想等你出来,送你回家。外面风这么大,我们上车好不好?”周景辞的脸上立马浮现出几丝稍纵即逝的关切与愧疚,过了片刻,他心里的弦终于彻底崩断,最后,轻声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魏骁知道,周景辞这是答应了。他旋即翘起尾巴来,拉着周景辞的胳膊,往停车场走。

周景辞疲惫极了,他倒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困意席卷着他的灵魂,大脑中却偏偏无数次地回放着酒吧里高昂激烈的音乐和一阵阵尖叫声。

周景辞用力摇了两下头,刚刚摆脱这份吵闹,谁知小志挺拔英俊的身影和恶劣的话语又从他的脑袋里冒了出来。

周景辞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儿巨石,他唯有大口呼吸,才勉强喘得过气来。他缓了许久,方伸出手来,揉捏着自己的太阳穴。

魏骁小幅度地转过头来看了他几眼,“景辞,你身体不舒服么?”

问完这话,魏骁就突然后悔了。

周景辞怎么可能舒服呢。

以往自己在床上时,已经极尽温柔了,可事后周景辞却还是每每不舒服。

魏骁苦笑,不自然的呼了口浊气,没再说话。

魏骁看出了周景辞的疲态,可他却忍不住将车开得很慢。

到后来,周景辞亦看出了他的伎俩,于是转过头来看了他两眼,眼神中颇有些无奈。

魏骁一边偷偷打量着周景辞的神态,一边讪讪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