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宫
初夏,晴空如碧,扑棱翅膀的黄莺儿穿过傍晚余晖,轻巧落在国子监院堂里的柏树枝头,在茂密的树荫间啾啾鸣叫。
日晷指针对准酉时,散课钟声敲响,黄莺儿在久久回荡的钟声中振翅飞走。
课室后排,方才还热得不住打扇的少年们第一时间扔下扇子,把桌上的书往箱笼里塞。
“安静!”授课博士崔忱扬声,边清点纸笺边扫视屋内:“这是去年会试时的题目,你们拿回去好好研读,做出文章来给我看,切不能敷衍。”
少年们哀声一片。
“去年出的题有什么好看,您老儿要是能拿来今年的题我服您……”
“去年出了,那今年肯定不会再出啊,既如此为何还要做呢?”
崔忱清咳一声,威严道:“书目不一样,道理却是融会贯通的。齐宥,后日早课时你把课业收上来。”
半晌,崔忱也没有听到回应,他抬起头,看向坐在窗边的齐宥。
少年穿着月白色圆领袍,如墨长发被发带扎起,清朗灿然的初夏日头洒在他挺翘的鼻梁上,愈发眉目如画。
只是此刻他眸光散漫,分明是在走神。
崔忱皱眉,不管旁的学生多散漫,齐宥一向是用心刻苦的,怎么今天他也……
他沉下声音:“齐宥?”
在座的少年齐刷刷转头。
古代的老师没有扔粉笔头的技能,只是口头警告。但齐宥向来是国子监的好学生,此刻被当众点名,神色已有几分羞窘:“先生,我晓得了。”
他也不愿走神……只是一想到压在书页里的东西就如芒在背,根本没心思学习……
崔忱面色肃然:“离春闱还有十个多月的时间,到时天下的学子皆云集京师,你们要专心备考,方不堕京城国子监的名声啊!”
说罢叹口气,走出门去。
崔忱前脚刚走,少年们便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
“读什么书啊,真的!读书越多死得越快……”
“我爹非让我考科举,我怀疑他是看我不顺眼准备借刀杀人……”
“旁人金榜题名是光宗耀祖,我们上的是阎王的生死簿。”
齐宥看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在心底默默叹口气。
他穿进这本暴君文中已经一年多了,每日都提心吊胆,所以也不能怪同窗太学渣,只是大家的求生欲都很强罢了——毕竟此时高坐帝位的是有名的暴君雍炽,若考过科举位居朝堂之上,那便意味着天天和暴君朝夕相处……
暴君嗜血残暴,一言不合就见血。即便是为朝廷养士的国子监,也常被他的雷霆手段荼毒。
去年春日,一个学长在喝酒时诗兴大发,当场挥毫做诗,诗中故意提到暴君的兵败之地查山,玩弄文字游戏对暴君暗中讥讽,暴君看诗后大怒,随即下令把那人的皮剥下,填满稻草立于国子监门口,以此提醒监生谨言慎行。
同窗们皆是京城小少爷,向来养尊处优,哪儿见过这等架势?好几人回家后被噩梦魇住,再也不敢来上学。
血腥味还未散去的人皮稻草虎视眈眈戳在校门口,完全是大型劝退现场!刚开始时齐宥也不习惯,每次进校门看见站岗的学长都觉得脖颈处有阴风吹过,上学如上坟般难熬。
哥哥齐贞言知道他向来胆小,还怕他受不住,主动问他需不需要请假。
可齐宥只是摇摇头,仍然认真背书,全力备考。
即使在家中躲几日又怎样呢?暴君雍炽才是他的终极梦魇,只要暴君在位一天,他就无处可逃。
而就在今日,他最怕的事情终于一步步逼近了……
“你也会在课上走神?”同窗萧朗吟高大的身影走来,年轻的眉宇间英气灼人:“连先生的话都不应了。”
在原书中,萧朗吟是怂恿原主逃出暴君手掌心的关键人物,萧朗吟是镇远将军之子,对原主有些异样情愫,知晓齐宥被暴君所迫成为男宠后,主动帮忙策划逃亡。
原主只想到了逃脱暴君后的快乐生活,却没想过被抓后要付出何种代价。
毫无意外,两个人的逃亡失败。
这次的作死行为成功惹怒了暴君,被抓回来后,暴君看原主的眼神愈加冰冷,不久后原主和萧朗吟无意间多说了几句话,恰好被暴君看见,暴君不由分说打断原主的双腿,直接用链子把人锁在了宫中……
自此后,暴君愈发冷戾嗜血,原主囚在深宫中,被百般折磨折辱,哭得嗓子沙哑。
真惨。
更惨的是,齐宥因为和原主同名,穿进了书里。
想起原书里令人窒息的情节,齐宥笑容凝固在嘴角,忍不住对萧朗吟退避三舍。
身畔的萧朗吟一怔,挑起轩朗的长眉:“阿宥,你有心事?”
齐宥没想和他交心:“无妨,夏天总有些犯困,走神了。”
萧郎吟正欲说话,一个俊朗少年凑到齐宥身边,勾勾唇角:“二位,放学一起去春风楼听曲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