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戴安娜

“说说看, 你在剑桥还学会了什么?”爱丽丝今天没有穿昨晚的男装和长裤,穿了一条淡绿色的细棉布裙子, 矢车菊蓝翻领呢子长大衣, 脚下是一双翻毛小羊皮短筒靴。

“学会了——嗯,就那些呗。”

“有好好上课吗?”

拜伦笑了笑:贝克福德刚刚才说过天才用不着上大学的问题。

就听她又说:“天才也得遇到足够好的老师,你别听贝克福德先生那么说, 那是因为他有极好的家庭教师,他从小得到的就是最好的教育,自己又足够聪明,当然不觉得上大学有什么必要。”

拜伦顿时神色略为黯然:幼时过得困苦也是他一生的记忆。虽然他们母子的“困苦”不是指的吃不饱穿不暖,但他本来依靠母亲的财产就能过得很舒适, 那笔应该用来抚养他的钱却被父亲拿去挥霍了。

所以他也不谈什么良好的教育,以至于遇到了一个极为糟糕的家庭教师:家庭教师对年幼的他做了不可描述的事情, 并且殴打他, 过了很久,凯瑟琳夫人才发现这件事,把家庭教师赶走了。

这些事情是他的隐秘,他从未对外人说过, 就连戈登先生都不知道。戈登舅舅只知道他们在苏格兰的时候过的不怎么样,时常给凯瑟琳寄钱,又常在暑假接他过来住上整个夏天。

爱丽丝也只是知道凯瑟琳夫人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经常爆发歇斯底里状态, 戈登先生不太提到这位堂妹,更是从来不提凯瑟琳的糟心亡夫。由凯瑟琳·戈登的事件再次可以得出结论, 女性还是不要结婚比较好,凯瑟琳要是不结婚,以她的财产完全可以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一个经济不宽裕的单身母亲带着孩子,在任何时代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唯一可以得到安慰的事情是,她生了一个将会给她带来巨大荣誉的儿子,这或许就该是上帝给她的补偿了。

拜伦很快换了话题,“你什么时候返回伦敦?”

“很快,离开剑桥就去伦敦。”

“法拉第庄园怎么样?”

“还是那样,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戈登太太说什么了吗?”

“没有,她能说什么?”

“伊沃说今年圣诞节或许会在伦敦过。”

“是吗?是跟戈登先生和太太?还是?”

“当然是想去你家过,你让你的父亲邀请他。”

“——他怎么没跟我说过?”

“也许他会直接写信询问奥斯汀先生。”

“戈登太太不会不高兴吗?”

拜伦轻笑,“你管她高不高兴呢,让伊沃去想办法安抚好她。”

这倒是。

“能再借给我200镑吗?”他又问。

“不能,”爱丽丝马上拒绝,“你有了钱总是乱花,我只能再给你50镑,你别把回家的钱都花光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母亲会派马车来接我。”

“那就去买一件厚实的斗篷——”她还想再说什么,就听有人在不远处喊她名字,“奥斯汀小姐!”

她转头看去:是奥利弗。

*

“我以为你毕业了。”

“是毕业了,还可以再读一年硕士。”奥利弗瞥了一眼拜伦,然后向贝克福德父女行礼,“贝克福德先生,贝克福德小姐。”

贝克福德父女还礼。

几个人一路继续走着,苏珊走累了,说该回旅馆了。

一行人回了国王旅馆,闹着要回来休息的苏珊强行留下,跟爱丽丝一起去了咖啡室。贝克福德先生倒是上楼休息去了。

“你的诗集我看了,我觉得那不能算是你最好的作品,甚至,还有点糟糕。”奥利弗对拜伦说:“诗歌固然是抒发你的内心的表现形式,可诗歌应该是高雅的、美好的,你还是得仔细挑选一下,最好剔去其中一些。”

爱丽丝问:“什么诗集。”

拜伦有点慌了,“没、没什么,那个你不能看。”责备的瞪了一眼奥利弗。

奥利弗低头笑了一下。

“他写的很糟糕吗?”

“不,相反,有些写的不错,但其中的一部分,不适合一位淑女看到。”

“手写稿?”

“不,印刷稿。”

“公开发行了吗?”

“没有。”拜伦抢着回答,“好了别提了!我现在也意识到‘这个东西’不该印出来。奥利弗,你就不该说到这件事!”

爱丽丝想象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诗歌”才会让拜伦觉得很窘,以至于不敢让她知道。

苏珊对奥利弗很感兴趣。几年前他们曾经在丰山庄园见过,但那时候他们都还是少年,匆匆一面,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印象。几个月前又在戈登家见过,不过也没有说上几句话。

奥利弗应付着苏珊,没有不耐烦,一直很温柔。

这就是他的缺点了,他对谁都很有教养,可能只有对朱利安才会比较态度恶劣。这就使他成了一个受人喜欢的男青年,也就意味着他就是那种俗称“中央空调”的男人,你弄不清楚他对待别人跟对待你有什么不同。